<p>九重天的绝情池建在审判大殿旁，是一处流动活水的冷泉，池水面上泛着层雾气，冷白的颜色，丝丝缕缕的萦绕着池边的石碑。
</p><p> 石碑上龙飞凤舞的刻着几行字：“身如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p><p> 这段话是用来劝诫犯了错的神官，劝他们恪守本心，迷途知返，却不想有一天众神之上的天帝，要来这里自证清白。
</p><p> 路旁的仙树摇曳着枝叶，楚怜抬步走过几枝含苞乍开的玉桃花，停在绝情池边，白衣墨发合着水面，远远的看过去，像朵亭亭玉立在水面昂扬的莲。
</p><p> 他背着手，半侧过脑袋，水墨般清绝的黑眸之中淡泊如月色，挺直背脊无情无欲，是万神之首最体面的模样。
</p><p> 众神官向他行礼，弓着身子垂着眸，不敢亵渎天颜。
</p><p> 稍后而来的凤悯被人扔在地上，迷茫的瞪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楚怜，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p><p> 楚怜轻轻的扫了他一眼，收回视线，说道：“除却朝臣，仙子们就先退下吧。”
</p><p> 他的声音和容貌都是清冷的色调，平常温和起来，便不能察觉，稍微没了表情，孤傲起来，比塞外夜里的寒月还叫人难以琢磨。
</p><p> 几位仙蛾微微躬身，自觉退下。
</p><p> 温慧也想走，被楚怜按了按手背。
</p><p> 意识到楚怜有情况，她抿了抿唇，斟酌着说道：“那臣妾先背过身。”
</p><p> 本来温慧就要与楚怜成婚了，此时留下也不算失礼。
</p><p> 楚怜“嗯”了一声，待温慧转过身，往绝情池走了走，背着群臣就开始解腰带。
</p><p> 洁白轻柔的外衣落地，里面是一件白色的里衣，除却凤悯，群臣将脑袋埋的更低，生怕自己有什么亵渎到楚怜的地方。
</p><p> 他们只要一个结果，只要楚怜能走过绝情池，平安无事的出来，就是最好的证据。
</p><p> 证明一切都是凤悯痴心妄想，信口污蔑的证据。
</p><p> 至于天帝的身体，他们有什么胆子偷看？
</p><p>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柔软的衣料划过比洁白更诱人的瓷玉肌肤，单薄的肩膀与背脊莹润的色泽有一种令人目眩神晕的吸目美感。
</p><p> 楚怜没什么表情的蜕了里衣，骨节分明的手指挑落发冠，散落的墨色长发掩过冰肌玉骨，直达有些曲线的腰臀。
</p><p> 他赤脚踩在地上，洁净嫩白的脚趾受冷，泛起了些淡淡的粉红。
</p><p> 凤悯终于意识到了事情不对劲。
</p><p> 到底事情严重到什么地步才能逼的堂堂天帝当着众人的面褪衣？而且看样子，他们还要楚怜下到那个什么水池子里。
</p><p> 因为一些不太好的记忆，凤悯对水有种深深刻在骨子里的恐惧与抵抗，直觉不是什么好东西。
</p><p> 既然叫绝情池，不会是要洗去楚怜对他的喜欢，或者楚怜一喜欢他就要受到惩罚吧？
</p><p> ……怎么可以这样？
</p><p> 那瞬间，凤悯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p><p> 他没有时间想什么四个字的形容词和语句，因为除了痛就只有痛。
</p><p> ……找不出别的话了。</p>
<p>明明一点都不想伤害这个人的……
</p><p> 楚怜向来拘礼，不管他万般引诱，向来都是翩翩公子的样子，睡在他旁边那么久，也向来都是和衣而睡，沐浴也不会在他眼前。
</p><p> 那次他心急楚怜受伤，不管不顾扒了楚怜衣服，虽然后来楚怜没说什么，但凤悯能看出来，楚怜其实生气了好久，不过看他年纪小，拿他当不懂事的小孩子，没有与他计较……
</p><p> 那还是他一个人的面前，仅仅露了个肩膀而已……可现在，却要骄傲知礼的天帝陛下，在群臣面前主动褪衣……
</p><p> 即便是泥堆里长大，对自己清白没那么在意的凤悯都接受不了，更何况从小被环境熏陶，一向知书达理重视礼节的陛下……
</p><p> 他怎么能接受这个？
</p><p> 凤悯不敢想楚怜冷淡的面容下翻涌着的是什么心情，但他一定很难过吧。
</p><p> 一想到楚怜很难过，凤悯就更难过了，心揪着痛。
</p><p> 因为这个难过，是口口声声说着不会伤害他的自己给的。
</p><p> 一滴泪划过眼角，“啪嗒”一声滴在地上，凤悯撑着身子，露出了个似哭似笑的表情，哈哈大笑起来：“自！作！多情？哈哈哈哈……我承认了，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凤悯如何能使得陛下下绝情池以证清白？毕竟您现在都有未婚妻了不是吗？谁知道这什么印证的是您对谁的感情？”
</p><p> 楚怜脚步一停，侧眸看他：“凤悯……”
</p><p> 凤悯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低着头，自顾自的说着，唇角上翘，眼泪却止不住下落：“我只是不想死……也不想被丢出九重天，看着陛下心善好欺负，私心觉得自己长得不错，就恬不知耻的贴了上去，但陛下这么好，远远的看着都能叫人心动，前十四年我活的还不如一条狗，遇上您这么好的人，又怎么能忍得住不动心呢？”
</p><p> “可事到如今……”
</p><p> 他轻轻抬起眼，多情眸里掐着汪水，俏皮的冲楚怜笑了下：“事到如今，陛下竟因我要受到牵连，因我这样的人……怎么值得？我终究是爱您的，不舍得您受分毫损伤，现在只恨……我恨自己认不清局势，无耻的动了心，我恨我纠缠不休，乱说话，惹人厌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