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世界还是一样的，这表示梦中的差分机虽然不是彻底清醒，但也并非完全在做梦，它绝对和此时的詹金斯一样，至少部分知晓这里是梦境。

詹金斯选择了边缘的升降梯，踏上金属板以后，轻轻踩了一下中央凸起的圆形黄铜色按钮。随着与按钮本身体积不匹配的沉重的声响出现后，金属板猛地晃动了一下，然后以极快的速度载着詹金斯升向上方。

从上空俯瞰诺兰，因为管线的交织，熟悉的城市有了不熟悉的样貌。即使城市中有着众多人口，有着更强更多的工厂，但詹金斯却莫名感觉自己看到的一切都死气沉沉的。

这可能与昏黄色的天空有关，这颜色让他感觉这座梦中的城市正一点点的走向衰朽。

升降梯的上升速度极快，几十秒后他便已经站在宫殿外的夹道中，触摸周围倾斜笔直的墙壁，再次确认了这座浮空金字塔形的宫殿建筑是纯金属构造。

出于一种好奇的心理，他屈指轻轻敲了一下墙壁。但大概是因为这里是梦境，他的确看到了一些内部的构造，但仅限于浅层的表面，更深处像是被灰色的浓雾笼罩，知道存在更深处但就是看不到。

沿着夹道横向前进，不多时便看到了可以向上的阶梯。就这样，像是步行在立方体迷宫中一样，不断的盘旋向上，他花了些时间才终于来到了顶层。

顶层在下方看是标准的三角形，而攀登上以后才能知道，三角形的外围是类似于幻影的墙壁，从外围看不到内部，但从内部能够看到外部。

用手去触碰看似坚实的用红褐色石砖垒砌的墙壁，随后便像是穿过了一层温暖的水膜，终于到达了顶层。

顶层是一个巨大的祭祀场地，詹金斯来到这里的时候，也没有人阻拦他。他磨磨蹭蹭的在墙壁所在的位置看着里面，确定没有危险后，才踏上了由平行四边形的金属块铺成的地砖。

平台上立着错落着的高低不同的方形柱体立柱，立柱和地砖表面都有着齿轮状的符文。在平台的正中央，则有着酷似被封印的【A4型算术辅助外置机械】的凸起圆台，看不懂的符文和具有象征意义的符号在圆台表面闪烁。

只不过，圆台的底部，数十根不足小指粗细管道深深的扎入地砖中，像是血管一样。这些细长管道的材质无法通过肉眼分辨，但它们是半透明状态的，詹金斯能够看到锈蚀黄色的液体，不断从地砖下通过管道流向圆台。

他想了一下，然后走到圆台旁边伸手敲了一下：

“有人在吗？”

说完便立刻后退一步，洋溢在圆台表面的符号和符文上的光芒，在詹金斯后退的同时，逐渐的汇聚到圆台的最中央。符文的光芒瞬间消失，而与此同时，整张台面上都出现了星星点点的蓝色荧光。

随后白色光柱从祭坛中喷出，辉光在衰朽的黄色天空下闪烁。光柱中，一颗人头缓慢的浮现。人头的五官只有耳朵轮廓清晰，眉毛没有任何痕迹，眼睛、嘴巴、鼻子则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纸。

换句话来说，这是一个无面人。

“你终于醒来了。”

在对方开口以前，詹金斯率先说道，然后抢在对方发问前，又再一次开口道：

“用了如此漫长的时间，我终于见到你了。怎么样，这场梦怎么样？”

“很好。”

机械摩擦的声音构成了这个单词。

“那么，你现在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吗？”

“当然知道。”

“那么，你是否知道，你已经在梦中被困了几千年了？”

“不知道。”

大概是因为本体为机械，它并不具备太丰富的感情，即使面对如此让人惊讶的话，也只是简单的给出自己的答案。

简单的对话让詹金斯明白，他的猜测是正确的，差分机在梦中是半清醒状态，知晓做梦但不知道现实。这大概就是代价，想要完整的体会梦境，从而诞生属于自己的灵魂，当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你现在大概是半梦半醒的状态吧？既知道自己是苏醒的，又并非完全能够弄懂这个世界。”

如果对方是完全清醒的，詹金斯绝对没机会登上这里，而是应该被无数梦世界的怪物追杀，在城内窜来窜去。

“那么你是谁，你是来唤醒我的？”

机械的声音迟钝的发问。

“不，我并非来唤醒你的。”

詹金斯可不相信，差分机会贸然的入梦，会认为没有任何人能够闯入梦境。既然此刻它并非完全知晓一切，那么对方肯定防范了在自己短暂迷失梦境的片刻，会被人从梦中偷袭的可能性。所以，詹金斯不能说出任何有可能招致敌意的话。

他想要换一种方式，尝试一下，对方是否很好骗。

“至于我，我就是你。”

他很坦然的说道。

“那么我是谁？”

“你是詹金斯·威廉姆特，更准确的来说，你是詹金斯·威廉姆特的‘自我’，我是詹金斯·威廉姆特的‘超我’，完全潜意识的‘本我’还在梦境的最底层。”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周围的圆柱表面出现了不自然的闪光，詹金斯认为自己正在接近对方的敌意界限。

“按照我，也就是詹金斯·威廉姆特的研究理论，人的精神可以分为三大部分。具体解释起来很麻烦，你可以简单的理解为“本我”代表欲望，受意识遏抑；“自我”负责处理现实世界的事情；“超我”是良知或内在的道德判断。”

机械的声音沉默了几秒，才给出下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