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狄亚笑了。

她猜，自己已经理解了索索之所以让自己这样做的理由。

“对叛徒，没有任何宽恕可言。我的——兄弟们啊！！这些意图谋害你们托利多的人们，你们想怎么做？！”

她发着抖。

可谁知道在旁人眼中，她的颤抖究竟是不是一种疯狂的象征呢？

“动手吧！喂，快点儿动手吧！都在等什么？所有的东西，今天，你们在这里看到的所有能抢到、能拿走的东西——都是属于你们的！”

寒冷依旧充斥在天地之中。

残忍的夕阳向荒原宣泄着不满，它愿意将一切能照射到的地方染成血一般的赤红。无穷无尽、无休无止的恐惧会带来的绝非痛苦，而是毁灭——要么通向自己，要么……

“为了托利多陛下！”

索索突然拔出了弯刀。

一时匆忙，没人知道这一声是他喊的。循着众人的步调，战士们近乎于呆滞地同步抽出了腰间的弯刀——怒吼声？咆哮声？不是这些。这真正源自于害怕被重视、担心被孤立的从众感支配着在场的每一个人，而当美狄亚将老战士的项上人头抛向人群时，这种恐慌便伴随着贪欲与某种无法言明的感情一并爆发了……

谁是这次的第一个？没人知道，没人在乎。

索索只晓得，在所有人都开始动手的时候，自己没有动。他完全没了力气，整个人直接瘫软在地，一双膝盖先是陷在没被扫去的雪坡头，紧接着屁股直愣愣地摔进了身后的小小坑洼。虽然明知道现在不能笑，不能笑！可是，他却完全陷入了一种逃出生天的难以言喻的狂喜之中——他嚎哭失声，活着的感觉整个儿从脑门儿被命运直接灌进了身体里。杀吧，杀吧！杀得越多越好，越疯狂越好——！

去死吧。

都去死吧！！

都为了我，去死吧！！

他的脸开始痉挛，那些颤抖着的肉块与皮肤仿佛都不再是他的脸了。他感觉到了自身的痉挛，也感受到了受这种狂喜支配的快感、疲惫乃至于罪恶感——但是，那又如何？美狄亚已经跳进来了，她终于无路可退了。这一次、这一次我终于……

“哈…………啊。”

喘息而出的，是那名为罪孽的温热吐息。

快乐。

快感。

这种感觉，是做爱高潮时那种感觉的成千上百倍。

愚弄了别人？

操控了别人？

不。

不是的。

都只是在拼命活着，都只是想拼命活着——我必须如此，是的，我必须如此。放任你们活下去，就是在夺走我自己的生存空间——美狄亚仍有退路，即便到了山穷水尽之时，她仍可以“傀儡”的身份侥幸活下去。可我呢？

现在好了。

杀吧，杀吧…

再多杀些，多杀些……

索索疯狂地瞪大双眼，他将视线扫向每一个冲向帐篷或周边的朵拉家人、朵拉亲族家的区域的战士们，甚至还包括那些因误会或其它因素持刀走向其它方向的人们——就这样吗？不能更激烈些吗？你们都是废物吗？作为牧民，你们自家难道就没有弓箭、没有刀枪吗？

他渴求着……

殷殷期盼，汲汲渴求着。

即便美狄亚真正激起了这一带人们的愤怒，依着这兵力也可轻松镇压。他早就想好啦！多亏迪达特人将亲卫与部族分离的明智之举，哪怕亲卫们平时有一些要好的部族朋友，作为一整支整体的亲卫也可随时镇压乃至于歼灭这些平时与他们交际甚少的人们。这就好啦，是，这就好啦！这样一来，美狄亚只能往错误的路上走，只能在族内清洗、屠杀，这样的话我的地位就……

我的身份就……

逐渐地，索索的脸上泛起了红晕。

……

他会活下去的。

无论如何，他都会活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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