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休憩在爱人怀中,
一切最美丽的词句,
均是痛苦的爱情之诗。
——《别离》
大生秋诗人尼尔罗娜·伊尔曼·安可安尔尼
***
我闭上眼,看到废墟中崛起了一个天堂。
创造者会喜爱自己创造的事物。
毁灭者会轻蔑自己毁灭的事物。
然后,被创造者厌恶自己的创造者,被毁灭者钦佩自己的毁灭者。
人们总是如此的愚蠢,砸掉一座雕塑,难道会比将它从山石中开采出来,历经犹豫、痛苦、徘徊、哭泣及多番的思考后精心雕琢、细心打磨来得更轻易么?
然而,你只是眺望着那个强大的破坏者。
就好似他们是上帝。
就好似他们是神明。
但真正的神明,岂会忍心伤害自己的造物?就如同慈悲的父母从不会尝试杀死自己的孩子——倘若这孩子竟转而喜欢上破坏这一切美妙的恶人,他岂不是这世间最大的劣质产物么?
索菲,阿瓦尔,白盾。
当用罪恶的剑刺杀全世界共同的父母时,他们在想什么?
当罪恶被原谅。
当伤害被抚慰。
当不会作恶的神,用凄惨、哀戚的声音说:“愿以我的血,扫清你们的罪恶时”;当残忍的凶手用刀子分割神遗留的“财产”时;当命运取代了神灵成为世间万物的主宰之时……
你愿意宽恕吗?
你愿意原谅吗?
你愿意放弃吗?
……
梦醒时,索索已是潸然泪下。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种梦。
故事,关于神的故事——讲述祂如何孩子般的创世,孩子般的造物,孩子般的纯真,且又如父母般抚育万物时,故事是枯燥、乏味的。
但接下来的故事,却存在着一种纯粹的将一切美好事物破坏殆尽的凄凉美感。
善良的会死。
恶行会暂时获胜。
神宽恕一切。
但命运不会。
你所做的一切,所想的一切,所犯下的错误,所取得的成就,所行的善事,所哀叹的人生——一切的一切,凡是存在着的,都会被命运一笔笔记在它的账簿上。终有一日,该付出的都要你付出,无论是谁……
美狄亚也好,朵拉也好。
欧丹也好,自己也好。
他睁大眼睛,静静地躺在床上盯着昏暗的帐篷顶。
不冷。
温暖的肉体散着淡淡的暖意——这一切,当真是理应归属于自己的命运吗?
我活着。
人生短暂,至多不过七八十载。即便以长远论,我也已经活过了四分之一的年华——时至现在,依旧浑浑噩噩,依旧身无所长,所有的梦想指向的方向,当真是正确的道路吗?我所犯下的罪,会被命运以何等的方式记在账上,又将以何等的形式还报回来呢?
视线所聚焦的方向,空洞无物。
说命运存在也好,说它不存在也罢,天高高压在万物之上,它不会对人世间的事做任何表示——索索知道自己害死了很多人,非常多的人。他弄死了科纳穆全城,随后一路走到哪儿死到哪儿,倘若自己就是他们命运的审判者。那么我自己的呢?总有一天,将会有谁来审判我所犯下的这一切的罪呢?
……
也罢。
想审判我也好,想宽恕我也好,至少,我现在必须继续前进。
让美狄亚成为女王——我会用这个证明自己。我会让所有人知道,索索·茶·艾尔米无能无用的原因,不是他真的一无所长——我不是废物!
我不是。
他枯兀的瞪大双眼。
就像是被囚禁在蚕茧中的毛虫。即便不是蝴蝶,也还是拼命挣扎着身体,试图破茧而出向全世界证明自己不只是一个丑陋可怜的虫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