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真的，其实我也不是很明白。”

“最初遇到欧丹时，也是处在一种很尴尬的境地上。而且，当时，除了欲望之外，我对她也没有其它特殊的感情。”

“……其实我是知道的。”

“对于我没有优点这点，我是知道的。”

“对于我不值得被爱这点，我也是知道的。”

“所以，对那时的我来说，有人愿意承认我有作为一个‘男人’的价值。我已经很满足了。”

“这样说虽然会显得我很蠢，哈哈…但是，说真的，我自己的确就是这样一个没本事、没能力、没尊严，不被任何人爱，不配被任何人爱，从来没有爱过任何人，也从来不配爱上任何人的人…………我知道我是这样的人，我也知道自己不该再奢求更多——你知道么？当初被玛莎提出…被她提出做那种事的邀请时。我是真的很开心。真的……我真的很开心。”

小声说着的同时，

他渐渐，重又垂低了眸子：

“对人们来说，什么才是真正的男人呢？”

“对女孩子们来说，什么才是真正值得依靠的男人呢？”

“一直以来，我也曾试图寻求过答案。”

“后来，我知道了。我知道被大家喜欢，被大家喜爱着的究竟是怎样的男人——同时，我也知道我永远也不可能成为真正的男人——我知道我是没有价值的东西。我知道我孱弱得不像一个男人。我知道我软弱得不像一个男人——我知道自己不配。我知道自己什么都不配！我知道。没错，我是知道的。关于我这种人根本没有活下去的资格这点…………我，是知道的。”

……

……

“所以。”

“你能理解到，这样的一个在所有人眼中都没有价值的我，在勇敢迈出追求爱的第一步时，却没有被欧丹殴打、辱骂、乃至于杀死时——你能想象那时的我是怎么想的吗？”

“我很清楚自己在其他人眼中的地位。”

“我知道女孩子们看不起我——无论那些美丽的抑或丑陋的，也无论那些善良的抑或恶毒的——长期交往，她们或许会当我是朋友，但对她们来说，我与她们的关系却永远也不配踏出朋友之后的下一步——你看，你看我——这样的我，长得像女人，身上没有肌肉，搬不动东西，甚至连拿一些重量很轻的东西都会打碎——还有，你知道我在大家眼中是一个怎样的人吗？人们可能会觉得我没有威胁，也可能会觉得我做的事很有趣，甚至可能会说‘你很可爱’——可是？有谁曾将我当一个男人，曾将我当一个可作为人生伴侣的人看待吗？？一个都没有。”

“没错。”

“没有。”

“连一个，也不曾有。”

“是啊，有些人会揶揄说你长得这么可爱，是不是喜欢男人啊？——对她们来说，这世上所有像我这样不符合期待的人，最好都能成为不和她们抢爱情的基佬吧？她们一定是在想——啊，帅哥和真男人都留下，那些丑八怪和娘娘腔谁管他死不死——这样的人当朋友还不错，但当恋人还是免了吧——免了吧！免了吧！！免了吧！！！！”

“是啊…………”

“在大家眼中，在任何人眼中。我都是这样毫无价值的吧？”

……

“索索什么都做不到。”

“索索什么都做不成。”

“索索永远在发呆。”

“索索天性孤僻。”

“索索是个废物。”

“索索不配活在这世上。”

“甚至你——萨尔玛，甚至包括你在内。在看到我的第一眼，也是怀着这样的心情吧？”

“你其实从来都没把我当男人看过，对吧？”

“……”

“……”

“可是，玛莎和欧丹却不一样。”

“我很感激玛莎。”

“我真的很感激她。”

“虽然她也看不起我——但是，至少她是我人生中第一个，愿意将我视为‘男性’的女人。”

“如果没有欧丹，我一定会很感激她对我恩赐吧？”

“可是、”

“可是欧丹。”

“萨尔玛，你能想象吗？即便是我——即便是这样的我，即便是这个什么都办不到的我，即便是这个在所有人眼中都没有价值，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的我——即便是这样的我，她也……愿意爱我。”

“我。”

“我啊。”

“从那天开始，我总好像、总好像从地狱里爬出来了一样。”

“我已经否定我自己了——所有人都否定我，但在甚至连我自己都开始否定我、无视我、认为我是个白痴、是个永远也不配爱，是个根本不配在这世上活下去的劣等生物的时候——她却，肯定了我。”

“是她让我知道我有活下去的价值。”

“是她让我知道我有存在于此的价值。”

“是她让我知道我也配被人爱。”

“是她让我知道我也配爱上别人。”

“我，”

“对我来说，从那一刻起——从她认为她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她，我也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我——从她觉得我之所以有价值并不是因为我是个男的、是个生理意义上的雄性、是个可以一起赡养她孩子的冤大头，而是值得她将对任何人都不假以颜色的爱、对任何人都不屑一顾的身体的全部都完完整整的交给我的真正有价值、有意义的存在的那刻起——我就已注定只可能爱她一个，也只爱她一个了……”

“她看上去像个小孩？给人的感觉很突兀？这无所谓。”

“她可能生不了孩子？和她在一起我可能永远也不会有后代？这无所谓。”

“甚至于，对我来说，这个她长相如何、脾气如何、爱好如何、本性如何、身材如何，在此刻都已经变得无所谓了。”

“我——对我来说，我现在或许会选择不爱自己——但是我一定会选择继续爱欧丹。因为，对于这个，愿意将如此完美无缺的自身，只用来满足我的自私的占有欲的她来说…………这样的我，倘若不付出一些该付出的东西。那我、即便她仍愿意爱我，我也……接受不了这个过度自私、过度无耻、过度为所欲为、过度不考虑她的感受的——自己。”

说着说着。

索索的胃一阵翻涌。

剧烈的感情，向他的喉咙与胃与四肢百骸蔓延。

“我知道自己昨天的话是出于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