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俊不再问了，心里估量一番说：“两周，我把模型建好发给你。来得及吗？”

“来得及，太好了！”许欣高兴地说，“谢谢，你帮了我一个大忙。”

看见许欣欢笑如花的笑脸，祝俊自嘲道：“我发现了，跟你在一起，只有谈论大海和南极，你才会开心。”

才不是呢，是你说话做事故意让人不开心。

许欣仰头问：“你是不是很喜欢热闹？”

“为什么这么说？”

“你身边总有很多人，谈论的也都是朋友的事。”

祝俊想了一下说：“一个人去看医生，说自己很忧郁，精神接近崩溃。医生说，你去看看某甲表演的喜剧吧，笑一笑就没事了。病人嚎啕大哭，说我就是那个某甲。”

“你的意思，你真实的一面和给别人看到的并不一致？”许欣问。

“我不知道。我从小害怕孤单，害怕孤独，最早的一个记忆是两三岁的时候，夜里一个人躺在大床上，电棍照着惨白的屋顶和石灰墙，门被反锁，屋里一点声音没有，我浑身滚烫，大声哭叫没有任何人应答，感觉自己被这个世界抛弃，死掉了也没有人知道。”

“你爸爸妈妈呢？”

“都上班去了。他们是双职工，还是劳模。这个记忆我一直忘不掉，太孤单太可怕了，没有哥哥没有姐姐，连一只狗一只猫都没有。直到上了幼儿园，才有了自己的小伙伴，我喜欢和他们在一起，尽量照料比我小的孩子，只希望他们不再孤单不再害怕。”

“都一样的，独生子女，天生孤单。幸运的是我有外公，父母也有较多时间陪我。”

“上了大学，接触人越来越多，忽然发现，其实自己并不爱交际，讨厌勾心斗角的人际关系。而且还发现，有时越热闹，心却越孤独。”

“太对了！如果没有人理解你的心、你的想法，人越多你反而越孤独。”

“慢慢还发现，当你投入地做一件事情，比如解一题超级难题、做一个庞大编程，你会忘掉一切，包括孤独；当你解出答案、圆满完工，你会快乐地好像拥有了全世界。”

“是的，这就是学习和做事的乐趣。”

“我做的都是小事啦，很希望能找到一件值得做一辈子的大事。可能找到了这件事，才会认清自己；完成了这件事，才会成就本质的我。”

“哎呀，都上升到哲学高度了。”

“你别笑我，许欣，我挺羡慕你的。”

“羡慕我什么？”

“你现在就有大海和南极，可以迷恋、可以追求、可以义无反顾。”

“受家庭影响吧，很难说是不是幸运。”许欣拍拍祝俊的肩膀，以示安慰：“你也会找到的。一个人命中要做的事，就跟他命定的爱人一样，注定存在，遇见只是时间问题。”

祝俊笑笑：“希望时间不会很远，希望不要等到头发白了的时候。”

许欣笑：“未必哦，很多人大器晚成，更有很多人终身未婚。”

祝俊转向许欣：“你看我会吗？”

两人相隔咫尺，对面而立，眼睛瞳仁里全是大大的对方，空气忽然凝固，海风穿过岬角，撩动衣衫裙角和少男少女的心。

许欣受不住了，压着砰砰的心跳，慌乱地说一声：“看你自己了。”然后扭头说：“走吧，别让他们等急了。”

两人接着向前行走，由最先的前追后赶相隔数米，变成一步之遥和并肩而行。

“祝俊，你相信命运吗？”

“相信，也不相信。”

“怎么说？”

“我觉得吧，每个人来到世界，就好像上了牌桌，上天先给你发牌，出身、智力、相貌、家庭等等，你都没法选择，只能接受。不过接下来，拿到牌怎么调度、怎么打就是你的事了，有人一手好牌打得烂，也有人一手烂牌赢大点。”

“嗯，我外公常说：知天命，尽人事。能知的是天命，不是人命，人的命运只能在人参与做为后共同塑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