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席上没什么特别的花样，无非是说一些漂亮话，行令敬酒，歌舞表演之类。姬元亭兴致勃勃，精神头甚高。王妃梅丽华表现相反，意兴阑珊，丈夫同她讲话，只简单地嗯啊回应。

熟悉之人生出纳闷，梅丽华不仅长相天姿国色，而且极通人情世故，言辞便给，往往一句话就能让全场的气氛活跃起来。

酒到酣处，姬元亭发话道：“丽华，你舞上一曲，以飨宾客。”

让王妃跳舞取悦客人，似乎有失体统，在晋阳国却见怪不怪。姬元亭荒淫无耻，经常在宴会上让嫔妃歌舞助兴，陪客人饮酒，甚至命宫女和侍卫裸体相戏。梅丽华歌舞俱佳，观者无不沉浸于其中，神魂俱醉。

脱不鲁和达尔纳远在边陲亦听闻过梅丽华的艳名，适才就对着她玲珑的身段咽了不少口水，只是视线不敢停留过久。现在要跳舞，可以光明正大看个饱。

怀有此猥琐心理的，不止两位酋长，晋阳国官员们也都骚动起来。

出乎意料，梅丽华冷淡拒绝：“臣妾身体有恙，不能跳。”

姬元亭挣扎着支起半边身子，浑身肥肉随之抖动，啪，手中的酒杯重重顿在桌子上，酒水四溅。

姬元亭性情暴戾，旁人稍有忤逆，便翻脸无情。登基二十年来他杀过六名妃子，棍棒下活活打死的宫女更不计其数。

梅丽华深受宠爱，不至于送命，但一番惩戒少不了。在这样的场合搞出尴尬事体，实有损国格。

安栋左见机极快，迅速接上话头：“王妃贵体欠安吗？正好小臣带来一位神医，原想为大王诊治，现下不妨先替王妃瞧瞧。”

对于安栋左，姬元亭的煞气烟消云散，很显然，他并不是真的控制不住自己。

“医生来此处了？在哪里？”

安栋左向宾客的后排招手，当归起立，提着医箱走上前。

所有的视线集中过来，人人称奇。年龄如此幼小，不可能有高明的医术；但安栋左老谋深算，不会做不靠谱的事。

姬元亭和众人相同的想法，皱眉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会治病？”

当归挺直腰，朗声回答：“在下李方英，略通医术——”

话没说完，旁边侍立的内务府总管吕承祖喝斥：“无知愚民，跪下磕头，再回答陛下的问话。”

当归站立不动，笑道：“我是楚江人，只拜楚江国王。”

场中登时鸦雀无声，两国正在交战，这少年竟直承身份，公然表明立场，是胆大还是傻瓜？

吕承祖大为羞恼，不仅安栋左逾越人臣的本分，傲慢失礼，其带来的小刁民也敢冲撞国王和大臣。他几乎压不住怒火，欲命侍卫拿下当归。

“哈哈哈，有胆识，”姬元亭抚掌大笑，“那你就诊断王妃是什么病。如果治不好，咱们再探讨你究竟是哪里人，跪不跪。”

当归不多说，转身面对梅丽华。

这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女子，蛾眉淡扫，眼若秋水，身上散发出一种说不出来的韵味。当归与她眼神交汇，忽地心中打了个寒颤。

当归确信，生平第一次见到梅丽华，但莫名其妙地，滋生熟悉的感觉，以及一丝隐约的不安。

其他人见当归盯着梅丽华发愣，误会他被美色所惑，神魂颠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