剃头匠毕三声看到会计大人驾临,赶忙出来献殷勤,点头哈腰地往剃头棚里让客。
管钱管物管人的人,到哪儿都吃香。
牛吹会计面无表情地说,不用了,在门口蹲一会儿就行,外面凉快。
毕三声赶紧蹲下来陪着,又慌忙起身,回屋里拿烟端水。迅速返回来,递上烟卷,急着擦火柴,两人一起蹲在地上抽烟,一大搪瓷缸子茶水,摆在牛会计面前地上,剃头匠毕恭毕敬地陪牛会计大人说话。
牛会计有一搭无一搭的,一直够着头往东看,身边的剃头匠挺纳闷的:他今天怎么不嘚吧了,还扭着个牛头马面,眼巴巴地看什么呢?赶紧地往后点,给财神爷让开视线吧。
东大岗包上,走过来了几个放学回家的孩子,牛吹会计不是在等这几个小嘎儿的吧?
小嘎儿们看两个大人蹲在那儿,无声无语,凑一起互相嘀咕了几句,然后,没事一样快速经过他俩面前,刚走过了不远,唱起了也不知道谁给编的顺口溜:
剃头匠,手艺高,
剃头刮脸不用刀,
一根一根往下薅,
薅得满头起大包,
赶紧回家擦药膏,
擦药膏,不管用,
上医院去开刀,
你说糟糕不糟糕。
……
听了儿歌歌词,牛吹会计才返过神来,差一点笑出声来,但头还不时地扭向东方。
小嘎儿们的顺口溜还挺押韵的,气得剃头匠站起身来,直转磨磨,要不是牛大会计在场,他都要飞身去追打这帮孩子了,嘴里大声嚷嚷:
你说这帮小杂种操的,有娘养没娘教的,也不知道那个王八蛋教给他们的……
孩子们远去了,儿歌声消失了。
俩人都抽完第二颗烟了,抽到烟蒂巴快烧手了。
牛会计这才看到小狍子匆匆往大岗包上走去,就像是被狼撵了似的,一路小跑,头都没回。
小狍子消失在大岗包的另一端了,牛吹会计这才回过头来,觉着脖子有点酸疼,来回扭了几下,想了半天,还是憋不住了,有一点讪不搭地,又不怀好意的对剃头匠小声说:
那个小娘们,看见了吧,刚刚从队部出来。孟磕巴一大早,就去总场场部送文件去了。队部好像就康队长一人在,她都进去小半天了,没准,瞎撩扯康队长去了,人家康队长,转业军官,哪能和她那个什么啊,对不对?
……千万别说是我说的啊。他诡异的笑了,多少有一些醋意,但剃头匠没看出来。
剃头匠这才反应过来,牛会计一直在扭头看什么,原来他一直在盯着小狍子的动向,也是在观察队长和她是否有那个……
他这个人,对刘马倌家日本娘们以外的老娘们不感兴趣,即使是七仙女率领众天仙来了也没用,更别说水性杨花的小狍子了。
剃头匠只是茫然地看了一眼小狍子远去的方向,人早已经下了坡,不见踪影了。
他只记得牛会计说的一句关键词:她是单独从康大壮屋里出来的,这比什么都重要。
后来,这件事还是通过剃头匠的破嘴给传了出去,但就说那天孟磕巴不在,他老婆替他单独去伺候康队长了。
干什么了?不知道,而且一去就小半天。他是不是故意说的,就很难说了,但屯里人都知道康队长对他也不感冒,或许是报复领导吧。
以至于后来,赵二嫂怀疑供销社臭老鱼,不恪守诺言,有一点冤枉好人了。
其实,故事里就根本没她什么事,也没旁观者臭老鱼什么事,只是她心里怕冤枉了康大壮,给他脸上抹黑;剃头匠故意跟八级工说了,八级工嘴快不说,那会儿因为上地里卖冰棍的事,正跟康大壮怄气呢,勾起他要去总场告康大壮的状的想法。
这回可是有的说了,往狠了说,就说大队长跟屯子里所有老娘们搞破鞋……不行,所有——那不也包括自己老婆子和儿媳妇了吗?
不是所有,而是一群一帮一堆一炕,除了自己家的俩女人以外的所有老娘们。
这伙计还懂得排除法,当然,这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