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明明是郭季明的那张脸，可是，按他刚才的说法，他应该是郭四才对。

他的脸枯瘦得如同皮包骨，两只眼睛似乎已经被什么东西挖去了。

“老巫婆？你难得来看我啊！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我……我不是老巫婆。我是……”我回道。

“哈哈哈，老巫婆，你以为你骗得了我吗？我在郭季明家里喝酒的那天晚上，在迷迷糊糊地回家的路上你把我拦了下来。后来，你就把我关在这个地窖里，把我绑起来，让我见不到天日。你威胁我，你说如果我不服从你的要求，你就要暗害我老婆孩子。后来，你还给我下药，挖去了我两只眼睛。你这个恶毒的老巫婆，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我知道不管我怎么说，他都会认为我是孟婆婆。我现在是有口难辩。只好问道：“那你知道自己是郭季明还是郭四？”

“老巫婆，你当真以为关了我这么些年把我关傻了吗？我当然是郭四。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的郭四。”

看来他真的是郭四。可是，他的那张脸……完全是郭季明的那张脸。

“你知道你现在什么样子吗？”我问。

“老子现在眼睛都没了，你她妈的猫哭耗子假慈悲，我那双眼睛不都给了你这个瞎子老太婆了吗？”郭四愤怒地喊道。

我猛然一惊，难道郭四的眼睛被孟婆婆给挖了？如果他真的是郭四，那么他的脸为什么变成了郭季明的那张脸？这也太蹊跷了。

“你不是郭四，你是郭季明，你的脸根本就是郭季明的脸。”我用激将法刺激他道。

“不，不是，你骗我，你骗我看不到我自己。你这个死老太婆，你个老巫婆，我……”郭四没有再说下去，却匍匐在地上没命地干嚎起来。

他没有眼泪，因为他的眼眶已经流不出眼泪来了。

慢慢地，他从地上抬起头来。两个黑洞洞的眼眶里却滴出了两行“血泪”。

我已经确信他就是郭四。可我不忍心再把李金花和郭正勇成亲的事情再告诉他，他一定承受不了这个打击。但是这其中有一个最大的疑问：他是郭四，却为什么是郭季明的脸？

还有，如果他是郭四，那么几年前回到李金花身边后来也同样出走了的那个郭四又是谁？难道那一个才是真正的郭季明？

这下我彻底闹不明白了。可事情总会有一个根本的转折点。也就是说，这其中的诡异之处，总会有一个根源。而在这个根源的地方，引发了清水村从死人头开始的所有恐怖事件。

我在脑子里逐步逐步地清理着我所知道的线索——几年之前，郭季明那天晚上出走之后就再也没有回过清水村。那么，如果那天晚上算是一个转折点的话，事情一定在那天晚上就开始起了变化。

真正的郭四可能变成了郭季明，而真正的郭季明可能变成了郭四。而极有可能他们自身都不知道这种变化。但也有可能他们其中有一个人知道这种变化，但是甘于这种变化。难道这和李凤仙控制胡德友和王彪类似？又或者，是赵二婆婆用了传说中的什么蛊术？

郭四和郭季明当中，其中一定有一个人促成了这种改变。我忽然想起李金花差点被酒醉后的郭季明给强奸了这件村子里的人都知道的事。那么，如果说郭季明变成了“郭四”，那么郭季明不仅可以借着郭四的样貌顺理成章地和李金花在一起，也不会再被人说三道四。而如果真正的郭四成为了“郭季明”，那么那个本来应该负罪出走的人就有可能不是郭季明，而是已经变成了郭季明的脸的郭四？这样一来，关于李金花、郭四、郭季明之间的关系就大概能理清楚了。

但是什么样的人才有这么大能耐移花接木地把一个人变成另外一个人呢？就目前我所知道的就只有李凤仙和赵二婆婆两个人。可是李凤仙是西山村的人，和清水村往来并不是很多，而且据说已经被枪毙了。那么现在剩下的唯一可能就是赵二婆婆了。可是，赵二婆婆为了给赵氏复仇也用不着变换郭四和郭季明的身体啊？想着这些问题，我的脑子里又是一团乱麻。

“四伯！你……你清醒清醒啊！我……我是晓东，郭健家的晓东啊！我不是孟婆婆。”我试图和眼前这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郭四进行沟通。

我走过去，准备将郭四扶起来。

他的手“呼哧”一下伸了过来，即刻逮住了我的手臂，冲着我呵呵呵地大笑着。

“呵呵……我终于抓到你了。老巫婆，你以为你装小孩子我就认不出你了吗？我晓得你是个妖怪，禽兽不如的东西，你还我的眼睛，还我的眼睛……”

他一边冲我大声吼着，一边抓住我的胳膊使劲地摇晃着，把我摇得天旋地转，两只手臂快要被生生地给他摔断了。

我疼得大叫起来：“四伯，你不要发疯了。我是晓东，我是郭晓东啊！孟婆婆已经死了，真正害你的人是赵婆婆。是郭青海的老婆，赵婆婆啊！”

我大声的呼叫似乎起了作用，郭四的手立马松了劲儿。

他的手颤抖着，把我往他身边拉过去。他用粗糙的双手打量着我的头脸还有我的身体。一双还滴着血的眼眶逼视着我，虽然那眼眶里已经没有了眼睛，可是我仿佛感到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像X光一样透视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