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勇士之血

乐婉清见爱子风霜慢慢，鬓角居然都见了白发，看上去比他父亲还要苍老，当下心痛无比，将儿子搂在怀中，连声道：“乖孩子，没事的，没事的。”

唐省吾痛哭不止，唐生泰痴痴望着儿子，见他已经长大成人，脸上有棱有角，岁月沧桑，不禁又是幸福，又觉得愧疚。

苏一冷眼看着唐省吾，他心中突突跳个不停，如果殷如海能找到唐省吾，那么秦御风的处境只怕危险。杨晓风见苏一面色难看，也已经知他心意，当下杨晓风站起身，对殷如海道：“青龙先生，我想请问唐谷主的儿子你是如何寻到的？又如何知道当年唐谷主私纵罪子？”

殷如海道：“我早就怀疑唐生泰没有处死这个孽子，于是遍访群山，终于让我在一座山村中寻到了他。”

杨晓风笑道：“看来青龙先生觊觎这谷主之位不是一天两天了吧？”

殷如海凛然道：“我乃是为九龙谷千百个弟子着想，绝无贪谷主之位的意思，唐生泰下去以后，我等自然要再秉公推举一人来做谷主。”

杨晓风听他说的句句大义凌然，已经有不少人在点头称赞，不禁暗骂这殷如海狡猾无比，言语上是定然胜不过他了。

正自思忖间，唐省吾忽然挣开了乐婉清的怀抱，走到帅台正中，走过殷如海身旁的时候狠狠瞪了他一眼，随后对台下朗声道：“我当初犯下罪孽，父母赐的名字我不配再用，父亲的姓氏我也不配拥有，从今天开始，我和九龙谷的唐家没有半分关系！”他偷偷瞧了瞧唐生泰，见唐生泰正在注视他，连忙把头别了过去。

众人只是冷眼旁观，江湖上对道义二字看得极重，唐省吾所做的事情岂能仅仅凭他一句话便了事？

唐省吾似乎知道众人心思，说道：“我无名无姓，死后也不配立碑刻名，就请好心人帮我掩埋尸骨，不教我受那蚁噬兽啃吧。”

说完大大方方回过头，看了唐生泰一眼，又回头看了看乐婉清，凄然一笑，单刀刺入胸膛，直穿透心脏，乐婉清惊叫一声，双眼一黑，晕倒过去。唐生泰闭上了双眼不看。

“娘！你怎么了？”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一身水绿衣裙，身影一闪，扶起乐婉清，啼哭不止。

苏一一见那水绿色的身影，呆呆站了起来，那哭声更如霹雳一般将他的心灵震荡击碎，仿佛又回到那天，那人儿，也是这般的哭泣。

乐雨歆抽泣不止，缓缓回头看向躺在地上的唐省吾，见他还未断气，地上的血已经流了一大摊。

“哥，哥哥？”乐雨歆声音极轻，有些害怕地看着唐省吾。

唐省吾脸上露出笑容，气若游丝，艰难分开双唇，道：“好，好妹妹。”

乐雨歆杏口微张，一时痴然，苏一在一旁也是痴痴望着乐雨歆。

杨晓风见苏一愣在了原地，也不禁叹了口气，不过眼下正事还要办，他对殷如海道：“青龙先生，你也看见了，唐省吾自尽了，那些九龙谷弟子的在天之灵得以慰藉，而且他死前也说了，与唐谷主再没有半分关系，你还要为难唐谷主么？”

殷如海也没有想到唐省吾居然会有自杀地魄力，本以为他能隐姓埋名在深山中躲了二十年，应该是个贪生怕死之辈。他自己能不能做成谷主却不打紧，关键是那人吩咐下的事情做不好，自己可没有好果子吃。

殷如海尴尬地咳嗽两声，道：“就算唐省吾死了，也是畏罪自杀，唐生泰也要问个教子无方之罪吧？”

众豪杰见唐生泰一家刚刚团聚便天人永隔，乐婉清痛极攻心都晕了过去，大多数人心声怜悯，对殷如海的不依不饶大为不满。

陈雄指着殷如海骂道：“你这娘胚子，恐怕早就想着谷主之位呢吧？想害了唐谷主是不是？”

殷如海面色一沉，对古狼使了个眼色，古狼会意，欺身近前啪啪打了陈雄两个耳光。

陈雄大怒，喝道：“找死么？”刷地抽出佩刀向古狼砍落。

古狼闪身躲过这一刀，笑骂道：“今天替你爹娘教教你怎么说话。”

陈雄被一个后生晚辈打了两巴掌，怒气正盛，骂道：“操你奶奶的，有爹生没娘养的狗东西。”他是江湖豪客，平日里说话便是肮脏不堪，在这等场合上大怒之下顺口说了出来，众人不禁眉头大皱，不少人有些看不起陈雄。

不过有一人例外，陈雄的这番话深得苏一之心，苏一生来便是藐视规则之人，越是俗世繁琐的规矩他越是讨厌。陈雄我行我素，仗义直言，苏一很是欣赏，再说他本就与那古狼不和，当下纵身跃到二人之间，一巴掌打在古狼脸上。这一掌带上了电劲，古狼身子斜斜飞出去，半边脸漆黑肿起，还冒着烟。

众人见了奔雷掌神通，场上一时鸦雀无声，苏一冷冷道：“今日是义军誓师，诸位给我这个面子让我做了统帅，我就要对义军负责。今天这个帅台，是为义军二十万大军所设，不是用来给你们处理什么**不**的家事的，谁要再在这里找茬，别怪我不客气！”说罢右手一震，奔雷剑登时感应，“轰隆”一声雷声大作，奔雷剑如一道闪电飞入苏一手中。

苏一的雷部大军足有六万，比在场所有人带来的兵马都多，苏一又有奔雷剑在手，而且被选为统帅，他说话有谁敢违抗？

殷如海忽然阴恻恻道：“好啊，有了出息连师父也不放在眼里了？”

苏一双目一凛，电光在瞳间闪过，瞪向殷如海，殷如海被他眼光所摄，登时心惊，勉强定了定神，对众人一抱拳，道：“众位英雄听了，苏一本是我九龙谷弟子，殷某不才，虽然不堪为他的师父，但终究有了师徒情分。如今苏一仗着一身功夫和宝剑在手，要与他师父为难，众位，这就是你们尊为统帅的人么？这就是领袖江湖群豪的侠义之辈么？”

众人听后觉得有理，有人问道：“苏一真的是你的弟子？”

殷如海笑道：“哈哈哈哈，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殷某岂能撒谎？你们大可问他。”说着向苏一一努嘴，苏一怒气上冲，奔雷剑生出感应，电劲涌动。杨晓风他发怒，忙上前两步拍了拍他肩膀，小声道：“这时候对他下手，只怕你统帅的位置坐不安稳。”

公孙曌在台下道：“苏统领是你的徒弟，我们可不是，你对统领不敬就是对我们不敬，殷如海，有胆的便下来与我雷部的人比划比划。”

这时立刻有人道：“做徒弟的指使部下去和师父为难，也是大逆不道！”

苏一听这声音有些熟悉，搭眼看去，说话的人居然是他在九龙谷学艺时同居一屋的杜羽。

杜羽走上两步，道：“这苏一在九龙谷的时候我便与他同住一屋，他向来不敬师父，狂妄自大，这等人怎么可以做统帅？”

苏一眯起眼睛看着杜羽，面带微笑，似乎饶有兴趣。众人议论纷纷，大多居然是支持殷如海。

唐生泰已经沉默良久，他走到乐雨歆身边，轻轻抱了抱女儿，柔声道：“你抱着妈妈，先回去。”

乐雨歆见父亲面色凝重，不敢违抗，剥去乐婉清，穿过人群去了。

苏一见她从头至尾看也没看自己一眼，心中一阵苦涩。

唐生泰让女儿和妻子离开了，转身走到殷如海面前，道：“师弟，你想做谷主，我大可让给你，你何必害我？”

殷如海哼了声，道：“我可没害你，师兄，我是让你正视你当年的错误啊师兄，我一片苦心为了你好啊师兄，你为何不信我？”

苏一见他这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气得肺也炸了，幸亏杨晓风在一旁拽着，他才没冲上去动手。

唐生泰双目燃出怒火，殷如海害死他的孩儿，害的他爱妻晕倒，爱女断肠，此仇不报，枉为男儿。

殷如海见唐生泰恶狠狠盯着自己，笑道：“师哥，你要杀我么？我真的是一片好心啊，你怎么恩将仇报呢？”

唐生泰长长舒了口气，道：“你是要与我为难到底了？”

殷如海摇了摇折扇，笑道：“师哥，我为了你好，自然要对你好到底。”

这时候陈雄大骂道：“你这啰里啰唆的死娘胚子，只会在暗地里下阴招！”

苏一哈哈大笑，道：“死娘胚子，小爷当年怎么没想到这么好的词来称赞他？哈哈哈，陈帮主，我先给你记一功。”

陈雄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没想到会骂人也吃香。

殷如海收起折扇，道：“好，那我就不用阴招，师哥，咱们单打独斗，谁胜了谁说了算，如何？”

众人闻言纷纷起哄，让二人单挑。有人道：“武林中人自然以武功高低论事，这个法子不错。”

武林中如遇到难以调解的事情，多半是两方火拼或者单挑，胜了的便有理，技不如人的，你就是说出天大的道理来也不管用。

唐生泰点了点头，道：“好，好，殷如海，你我也多年没切磋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