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白玉楼忽然一笑，神情看上去没有讥讽的意思，相反，他看上去很高兴，那双看着澹台婆娑的眼睛，也炙热了起来，道：“看来我应该向你道歉了，我不该轻看你，毕竟，你是与我斗了十年都还没有分出胜负的人，这次又怎么可能这么快分出胜负呢？来吧，让我看看你还藏了多少后手。”

“后手？”澹台婆娑重复了一遍，然后停顿了一下，跟着，他看了看手中的刀，随后仿佛自言自语地说道：“我还真没有什么后手了，就算有，也在再次与你交手之前用了。老实说，你不提，我都没发现，是什么支撑着我坚持到了现在，又是什么，让我临阵突破，对纵横两刀有了更深的体会。现在想想，也许是因为他。”

白玉楼闻言微微一愣，下意识问道，“他？他是谁？”

澹台婆娑抬起头与白玉楼对视，美可倾城的脸蛋很自然绽放出知足的微笑，徐徐道：“以前我以为，我是为了复仇而活着，后来多了一个你这样必须战胜的对手，日子也算过的有了一些冲劲。再后来，按理说怎么一辈子都会举世皆敌的我，却突然多了一份做梦都不会梦到的东西，也是平时怎么想不会想到了。”

“嗯？”白玉楼更是不解，但是他继续压着与澹台婆娑一分高下的冲动，他想了解眼前被自己视为一生之敌的对手，到底遭遇了什么。

看着白玉楼急切想知道答案的眼神，澹台婆娑忽然不想说了，道：“算了，说了你也不懂，你这种生来就高高在上的人，是不会理解那种东西的，因为就算你明明可以拥有，也会被你自小养成的孤高给扼杀掉，就算你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但是，还是改变不了。人世有句话说的好，君王注定孤独，你的出身，就注定了你要被人仰望，带着敬畏的仰望，而你，也会习惯这种仰望。”

此话一出，白玉楼的心被一只无形的箭射中，传来阵阵刺痛，不知为什么，他忽然想起了在紫阳宗的鱼跃峰，那道离开紫阳宗的倔强背影，那个捧着一篇入门篇便如获至宝，可以孜孜不倦，心中热情十年如一日的名为吴涛的男人。

这一刻，白玉楼眼神有些呆滞了，他忽然明白了，他确实明明可以用另外一种方式留下吴涛，但是，他却伤害了吴涛的骄傲与尊严。他想起了吴涛下山前对他说的话，吴涛说，白玉楼，你无法理解的，生活已经很艰难了，但是，再怎么艰难，我也不能丢掉我的尊严，丢掉我还不敢对别人说的骄傲。

“朋友吗？”白玉楼咬牙看了看要为澹台婆娑挡下千人的沈平安，跟着又把注视放回到澹台婆娑身上，他又想起了小时候的场景，他深深记得那次，他才不到五岁，在那阳光明媚的一天，他牵着师父的大手，在高台上受万人一拜，唯有一个拿着柴刀的小子，在一个偏僻的角落，用羡慕的眼神看着他。

“我也有！而且拥有的比你还早！”

澹台婆娑淡淡一笑，道：“是吗？与你同生共死过吗？与你荣辱与共过吗？”

白玉楼张了张嘴，无法回答，因为他的答案是没有，他每天被万人敬仰的时候，吴涛每天都要被冷嘲热讽，他每天锦衣玉食的时候，吴涛每天都要挑水劈柴。

“无法回答吗？那就是没有了。可是我有，还是才相交几日，便能同生共死，他的出身无一不代表着你们正道，却敢冒着天下大忌说要跟我做朋友，这种感觉，你一辈子都体会不到。”澹台婆娑很是骄傲地说道，当然，这种话也只有沈平安听不到的时候，他可以拿出跟此生最大的对手炫耀炫耀，对手没有的，他有，那便是在某个方面赢了。

白玉楼双拳一握，咬牙切齿道：“我想与他荣辱与共，可是他不要，我有什么办法？”

澹台婆娑微微眯起眼睛，想起了自己师父说起与傅清风之间的故事时说过的话，然后照本宣科道：“白玉楼，我不得不赞同老家伙说过的话，一起经历的，才是朋友。可是世界太残酷，当地位不再一样，追求也不一样时，朋友也会变成陌生人，情义或许还在，但是还能是当初的那种？也只有患难与共过的生死之交，有资格挑战一下时间的催磨。”

白玉楼又看了沈平安一眼，不甘道：“在来的路上，我调查过他，我就不信，你们可以一直保持这样的情义，你们终究有一天会站在对方的对面。”

澹台婆娑咧嘴一笑，道：“没错，是有那种可能，所以我和他早就约定好了，真有一天不得不因为一些原因而刀剑相向，我们会亲手宰了对方。”

白玉楼顿时错愕。

“所以才说你不懂，这辈子都无法体会，也许未来，我会跟你一样，无人能近，但是，我曾经拥有过，这些记忆，会成为我下酒的美味。”

白玉楼的神色开始复杂。

澹台婆娑又道：“你的心乱了，需要我等你平复下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