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语。”

在我进屋的时候，护士似乎怕吓着我，一边引着我进来，一边低声解释道：“一般癌症患者临近死亡都会有许多心理病态，这是正常现象，你别怕。”

我摇了摇头，看着已经爬上床的灵儿。

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位，床铺上被单凌乱，看来是灵儿刚躺过的，旁边则是一个氧气管，墙壁上有急救按钮，全新的实木地板，周边的墙壁刷得雪白干净，柜子上则是电脑各种水果，对面还有电视，旁边床上的小凳子，则是一个敞开的笔记本电脑，插着网线。

“都说过你，还是不听，电脑要少上，辐射太多，你身子受不住，等过几日上节目，恐怕不能上了。”护士唠叨着把那笔记本收起，把床上收拾立正了，让灵儿躺下，给她测了体温，又喂了几片药，见我有话要说的样子，转身而去。

门“啪嗒”一下关了，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个，百叶窗是放下的，不过阳光还是从外面晒了进来，一层一层地在地上晒出斑驳。

灵儿坐在床上，紧紧抱着那毛绒小丸子，对我眨眼。

她长大了，可是依然是那张精致的洋娃娃脸，因为比从前更瘦了些，所以显得眼睛更大了，几乎占了脸上的一半，小巧的鼻子，小巧的嘴巴，白皙透明的脸，与那披散着的长发，白色的病服，映着微光，像是天上降落在凡间的精灵。

此时，精灵靠近了我，仰起头，一泓水乌幽幽地盯着我，吐出一个字：“叔。”

我呼吸一滞，忽然之间，时光飞逝，岁月穿梭到了五六年前的那个秋日，竟下意识地摸索着自己的兜，想要再摸出一个玩具来，然而怔忪了半晌，才发觉不对，又把手从兜里放了下来，讪讪。

灵儿仿佛看懂了，“嗤嗤”笑：“叔这次没买毛绒玩具？”

这句话似乎缓解了久别重逢的尴尬，我笑着摇头，找了个椅子坐在她床前，看着她手臂上布满的针眼，问：“疼吗？”

灵儿摇头：“哎，这算啥，你不知道骨穿呐，那才叫……”说着，忽然闭了嘴，只笑眯眯地看着我，似乎因为欢喜，把手里的小丸子也仍在了一旁。

我伸出手握住她的手，心里唏嘘，不过二十双华，同龄人的人生还没开始呢，她却即将入土……

“那天我去找你，听孤儿院的人说，你被姑姑接走了。”我尽量用轻松的语气回忆从前。

“是啊，我有那么多钱，姑姑怎么舍得？”灵儿嘴角弯得越发厉害，然而绝对不是刚才的那种笑意，可是也不凌厉，只是一种淡淡的讥讽。

“你肯定吃了不少苦。”有这么一个姑姑，灵儿的境遇可想而知。

“也算不上。”灵儿撑着身子坐起来，我忙给她安了个垫子，她指了指对面的电视：“若是没钱，我也住不到单人病房，我现在手头有一大笔钱，治病是够了，甚至花不完也可以让李希继承，我跟希哥虽然认识不久，可是他是真的爱我，我有这病也不嫌弃，我很感激他的……”

这话说得我眼皮乱跳，忽然想起看望这孩子竟什么也没买，不由愧疚道：“灵儿，我……”

“叔，这些年你怎样？”灵儿回过头来盯着我，长长的睫毛眨着，眸光里浮出一丝异样的亮光，可是瞬息之间就不见了，只是低了头，反手握住我的手。

“我还好。”我一怔：“也就那样。”

“我听李希说，你没结婚？”说到这个的时候，灵儿手忽然抖了抖，尖锐的指甲刺入我的手心，可是因为力气不大，所以并不疼。

“嗯，有女友，也是个心理大夫，有天让你见见。”我笑道。

灵儿听了这话，手忽然缩回去，一点点地挪到了被里躲藏起来，脸上却依然在笑，语气十分平静：“很漂亮吧？叔这样俊俏的人儿，一定要配个漂亮的婶婶。”

灵儿一直叫我“叔”，那是她十四岁的时候，所以没啥，可是现在都二十岁左右的大姑娘了，这么叫法让我觉得有些怪异，便道：“灵儿叫我沈哥吧，她叫冷萱，你可以叫她冷姐。”

灵儿抿了抿嘴，轻轻道：“还是叫叔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