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自幼身体就不好，他一拿剑就发烧，一骑嘛就昏厥，所以父亲也没让他学习骑战。</p>

换言之，我的二哥不会骑马，所以他有一辆宽敞的马车作为代步工具。为了坐起来舒服，马车的坐垫里填充着稻草，小时候我经常和安娜在这辆车里玩，不过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p>

直到今天我才发现，这辆马车没有那么大，野外的路也远比城里要颠簸。</p>

“亲爱的哥哥，这车实在是，”我尽量控制住自己的舌头，免得因为糟糕的路况而被牙齿咬掉半截，“这车的车轴该换了，我听说赛里斯人会用瓦状的金属片垫在车轴与车厢的接合处，减轻车轴磨损，坐起来也舒服一些。”</p>

马车嘎吱嘎吱的响着，两匹马在车夫鞭打下，费力的拉着车，蹄铁看上去很久都没换了。</p>

安德洛尼卡在坐垫上挪动着臀部，尽量让自己舒服的坐下：“没钱啊，妹妹你忘了吗，科林斯的工匠都被你请去君堡了，那种东方样式的车轴需要专业的铜匠，太奢侈了。”</p>

“那样的话，你可以试试骡轿？”</p>

我形容了一下如何用两头骡子一前一后扛着轿子，以及骡轿相较于马车的舒适，二哥似乎有些动心。</p>

希腊人的秉性就是耽于享受，二哥听得两眼发光，我再接再厉，继续煽风点火：“价格也不会太贵，用健壮的骡子就能驼轿，两个木匠做几天就能做出来。”</p>

安德洛尼卡笑着摇摇头：“妹妹，你没必要这样殷勤，我对皇位没有要求，住在那座漏雨的宫殿里，你觉得很愧疚吗？”</p>

我的心脏被狠狠地揪住了：“这皇位应该是你的，你才应该得到君堡！”</p>

论继承顺位，安德洛尼卡排在第一，论身份尊卑，他是父亲第一个生在紫室的儿子，他才应该成为罗马的皇帝。</p>

他掏出手巾，捂在嘴上猛烈的咳嗽：“巴列奥略家，不需要一个随时会病死的皇帝，康丝坦斯，你应该比我更懂这个道理，至于我那愚蠢的弟弟……狄奥多尔，他只会意气用事，迟早会毁了父亲的心血。”</p>

看着昏暗车厢中瘦削的摩里亚专制公，我偏过头去，拭去眼泪。您是父亲的孩子中最聪明的，要是您能健康长大，该有多好。</p>

二哥握住了我的手，指尖冰凉：“康丝坦斯，如果当初我选择继承皇位，那你现在应该已经和哪位罗斯王公或者巴尔干贵族成婚了。我知道你不愿意接受这样的安排，何况那顶猪皮帽子我也不喜欢，夏天带着会起疹子吧？”</p>

我苦笑着说道：“犹太革匠用了劣质的鞣剂，王冠的味道还很臭。”</p>

安德洛尼卡听完哈哈大笑，却以带痰的咳嗽声结尾。</p>

如果是在天冷的季节，哥哥是绝对不会离开科林斯的，因为走远路需要在野外过夜，他的身体难以经受这样的折磨。走水路还好一些，可以携带足够多的行礼，船舱里也足够舒适，但如今大海上有威尼斯人和奥斯曼人的战舰，要是不小心撞上，不一定能逃得掉。</p>

毕竟我不是某位一言不合就拿着两个猪蹄杀光整条船的大猪蹄子。</p>

摩里亚北半部分是安德洛尼卡的领土，他自愿放弃相对富庶的南半边，移居到科林斯，就是为了守住科林斯地峡这条战略要道。为了应对随时可能南下的奥斯曼人，安德洛尼卡在军事建设上很上心。</p>

不需要他的命令，那一千名随我们一同北上的军队就自动分出一个测绘组，提前动身，在一天路程以外寻找了一处驻地，并提前找好了水源和可供打柴的灌木丛。等到大军抵达的时候，他们已经为各支部队分好了驻地的区域，一切都按莫里斯皇帝的《战略》一书所做。</p>

甚至连我带来的三百人军队也分到了一块靠内的平整地面，因为我带着不少轻伤兵，其他部队弄完自己的驻地之后，还派人来协助我们搭帐篷。</p>

这样的琐事自然不用我来管，巴西尔和卢卡斯都是老兵油子，很快就让事情步入正轨，当君堡城防营的士兵听说晚饭又是马肉时，爆发了不满的哀嚎，领头闹事者挨了一顿臭骂。</p>

我在安德洛尼卡的帐篷里坐下，亲兵为我们端来丰盛的晚饭，白水煮马肉，烤马肉，鞑靼马排，马肉肠，看得我两眼发绿。</p>

不要再让我看到马肉了！</p>

“那么，你说的装甲掷弹兵，究竟是什么？”</p>

那是一种驾驶着钢铁包覆的战车，在战场上驰骋突破的精锐部队。并且那种战车不是靠马拉的，而是用特殊的机械，燃烧希腊火的原料，驱动上万斤重的铁车前进。车上安装着可以连续发射的火绳钩枪，足以撕裂木墙和铁甲，最大的战车甚至背负着发射钢质弹丸的大炮，即便是再厚重的城墙也会被击穿。</p>

如果我这么告诉安德洛尼卡，他多半会觉得我疯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