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2 / 2)

日光倾城 张尘舞 14350 字 2019-11-21

公交车走走停停,轰轰的声音断断续续,就像一首不流畅的催眠曲,让她在清醒与恍惚中徘徊不定。

可是她有一种预感,今天会是个不同的日子。

一路上,她想象纪深看见她惊喜的样子,这次,她要干脆的告诉他,其实她没有他就活不下去了,必要时,她一哭二闹三上吊。结婚?去他妈的婚礼!

站在门口,张笑影的心里有些窃喜,她缓缓的掏出钥匙轻轻的打开门,对于纪深脸上的表情她有些迫不及待。可没想到,门打开后,家里却是空荡荡的。张笑影瞬间呆住了,她设想了很多可能,就是没想到他会不在家。他去了哪里呢?从纪言那件事后,他从来都不出门的。

张笑影的心很失落,这不是那种她熟悉的失落。心里象是有个重物,挂着,坠坠地,很难受,从来没有过的。有种拔脚想走的感觉,可是,她去哪儿?这是她的家,这是她非常熟悉的房间。但她突然发现自己不再习惯了,不再习惯没有他,而变的空荡荡的房子。

原来,爱就是这样一个东西,它可以把你曾经非常熟悉的,变的很陌生。就象她突然不再习惯这个自己从小就生活的房子一样。

她谨小慎微地走近每扇门,而且疯狂地打开,会不会是他在阳台上看到自己,所以故意躲起来了?她打开灯,把每一个房间里所有能藏人的地方都翻了个遍,依然是空荡荡的,这时的她像是在面对一场即将撕票的绑架案。可等她把几乎能想到的可疑的地方都找遍了之后,她的心抽得更紧,从来没有这么惊慌过。

难道,他已经走了?不辞而别了?张笑影掏出手机拨打他的电话,却听见铃声从他卧室的床上响起。张笑影舒了口气,这家伙,出门也不带上手机。她看了看空荡荡的屋子,问自己:是否总是要等到面临快失去的时候才能体会到那种烧心的滋味?想了想,她拨通方夏的手机,直接的说:“方夏,我想跟你谈谈。”

方夏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淡然:“好啊。我在维纳斯婚纱店,你过来吧!”

张笑影的脑子一时没转过弯:“婚纱店?”那头方夏已经挂了电话。张笑影愣了半响,哑然失笑,终于知道他去哪里了。

原来他们去试婚纱礼服了。

她擦擦眼睛:张笑影,不要哭泣!你还没失败,加油!

可是,她真的有能力回天吗?她真的这么自信,纪深不是迷上方夏的美貌吗?想到这里,张笑影使劲的甩甩头,如果是以前的纪深,她不敢肯定,可是现在的纪深,他绝对不会。他已经……不再像纪深。

走出小巷,招了辆出租车。到了维纳斯婚纱店,看着那个装饰精致华美的大门,看着橱窗里那些华美绝伦的婚纱,张笑影愣在原地,不会动也不会言语了。突然不确定起来,她真想掉头回家。真的是在自虐吧。明知道来了会伤心,会绝望,却还是自虐地想来,想来看看他穿上新服的样子。但只要想到他与方夏站在一起,穿上新服,一脸幸福的样子,她的心就开始被撕扯被挤压着疼痛。

张笑影,你不是来伤心的,你是为了不让自己更伤心而战斗来的。如果说,真的无法挽回,那么,心碎也罢,那就让它碎掉好了,完全碎掉,死心。没有心了,不会痛了,无情无爱,那是最好的。快点进去看吧……

她对着橱窗做了个笑脸,走进店里。

虽然做好一切准备,觉得自己心理已经够强大了,可在看见他们的时候,张笑影的心还是如受重锤,所有的话语瞬间都被那潭深水吞没,再无声音。眼前的一对人儿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纪深穿着一套白色仿欧洲风格改良的礼服,删去了一些夸张繁琐的装饰,回复于简洁华贵。纯白色的礼服,在领口与袖口上以金线绣以精致美丽繁复的花纹,钮扣是一朵朵造型精致艳丽的玫瑰,现在的纪深过于沉郁,而这套礼服的温雅正好中和他的沉郁,让他整个人显得柔和温润,使他看起来如朝阳般耀眼夺目。在他身边盈盈微笑的方夏美的让她自惭形秽,方夏穿的是一套鱼尾裙改良婚纱,上半身是仿鱼尾裙的简洁修身的款式,紧紧包裹出女人的曼妙曲线,简洁大方的线条一路追到臀部下方膝盖上面十公分处突然荡开,以层层叠叠繁复美丽的轻纱组成大朵大朵的玫瑰花的形状,堆簇在脚下拖曳在身后。简洁与繁华并存,突显女性的华美曼丽。方夏的脸美丽得令人窒息,令人不敢逼视,明眸皓齿,冰肌玉骨,优雅清逸,稀世风华,万千风情。再配上这样的好身材,世上实在很少有人能抗拒。维纳斯的店员几乎全部停下来怔怔的注视着方夏,那些目光中有惊叹,有羡慕,有嫉妒,也有爱慕。

“笑……笑影,你怎么来了?”陪同在他们身边的斧子诧异的看着她。张笑影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这个傻瓜,自己的心都碎了还要陪着方夏来挑选婚纱,真是天底下第一号大傻瓜。张笑影俺恼方夏的薄情,又心疼斧子的憔悴,加上自己种种复杂的心情,她真想蹲地上大哭一场。突然,所有的勇气都消失了,她抬起头,却冒出一句:“那个……伴娘的衣服可以选么?”话一出口,她真恨死自己了。

她的目光转向纪言,看见他的眼里流光闪烁,变幻迅速,继而归于平静,黑色眼眸深不可测。

“纪深,我知道你是被逼的。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她手里?是不是跟纪言的死有关?”不管不顾了,去他妈的自尊心,去他妈的自卑心,漂亮又怎么样?她张笑影是打不死的小强。想到这里,她大声嚷起来:“纪深,你跟我走,你跟我回去!”

纪言的心听到了什么东西轰然崩溃的最后一声裂响,他冲动的向她跑过去一把拉住她的手就往外走。去他的婚礼,他不要再这样折腾了。

看着他们紧紧握在一起的手,方夏清晰地感到自己的心一点点破碎,耳中甚至能听到那清脆的碎裂声,震得她的头疼痛昏沉。但她的脸上仍然挂着笑,这份微笑让一旁的斧子揪心。

她淡淡的、清晰的、拖着音的叫了声:“纪——深——”

紧紧拉着张笑影手的纪言,双脚在跨出店门的刹那顿住了。他的眼底闪过一丝阴沉,沉默了片刻,他慢慢松开张笑影的手,冰冷僵硬地说:“你……先回去吧。”

“纪深,你到底为什么这么的犹豫?我知道你不想的,你根本就不想娶她,你的眼睛骗不了我。”张笑影尖利的叫起来。

“张笑影,你一定要来搅局吗?他如果不想娶我,又怎么会在这里?”方夏冷冷的看着她,停顿了会儿,她一字一句的说:“你觉得我不如你吗?”

张笑影冲上前去,斧子一把抱住她,目光中全是祈求,张笑影怒吼:“你自己心里比谁都明白,你为什么要逼他?”

“笑影,你清醒点吧。方夏这样的美女哪个男人不爱?他要是真的爱你,怎么会在这里试礼服?你不要闹了,好吗?我求你!”斧子使劲的摇着她的肩膀。

“你求我?你求我?你凭什么求我?”张笑影泪流满面,喃喃的说。她眼中的悲哀刺伤了斧子,斧子咬咬牙,狠心的说:“你回去吧!等方夏的婚礼结束后,我带你去旅行。”

张笑影紧紧咬着嘴唇,看了看周围,发现店里所有的人都在用奇怪的目光看着自己,她祈求似的看向纪言,纪言脸色冰冷漠然,她的心一阵阵地抽搐,眨眨眼睛:“纪深,算你狠!”她踉踉跄跄的转身离开。斧子看着她的背影,脸色黯然,内心满是忧虑。

方夏转身,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继续一套又一套的试着婚纱和礼服。纪言更沉默了,整个人就像一块坚硬的冰棱,斧子好几次与他的眼神对上时,都会被他眼中那刺骨的寒意所惊。那样冰冷无情的眼神看着他和方夏,仿若要噬人一般,令人感到透骨的恐惧,忍不住想要转身逃走。斧子悲哀的闭上眼睛:方夏,这真是你要的幸福吗?就算伤害全天下的人,我也要让你得到幸福。所以方夏,你千万要幸福。

张笑影再次羞愧自己的不自量力,人有时候喜欢自以为是地去解决什么问题,到头来捉襟见肘,理智荡然无存的时候,却发现原来自己才是不可理喻的那个人。她觉得自己似乎与全世界都失去了交集。她精神恍惚的回到家,路过楼梯时撞到一个穿着紫衣的中年妇人,她低头匆匆道歉便急急的躲进家中,躲在那张熟悉的绿沙发上。她就这么安静地看着对面墙上的时钟,一点一点地燃烧着自己的伤口,慢慢地,慢慢地,有关于纪言纪深的所有记忆都化成了冬季里鹅毛般的雪花,覆盖在她心灵的每一寸角落里。

她问自己,她到底爱谁?

她爱纪深吗?

不,她不爱纪深,她不爱以前那个纪深。

可是,她爱现在的纪深。

一如她爱已逝的纪言。

一阵敲门声惊的她在沙发上一跃而起,脑中第一个念头就是纪深回来了,他还是不忍看她一个人伤心,所以回来了。带着满脸的泪水奔过去开门,却见门口站的是刚才不小心撞到的那个紫衣中年妇人。这年头,不会是人撞人还要赔偿医疗费吧?她赶紧一抹脸上的泪水,挤出个笑:“那个……刚才对不起啦,我心情不太好,所以没有给您认真的道歉,不是我没诚意……”

“纪言住在这里吗?”紫衣妇人开口打断她,她的声音哑哑的,并且冰冷僵硬。

张笑影顿时觉得寒意骤升,原本冲到嘴边的话生生被冻住,她不由自主的纠正她:“是纪深,住在这里的是纪深。”

紫衣妇人看也不看她,径直走进屋里,她的目光轻蔑的打量着周围,半响,才问她:“他什么时候回来?”

张笑影困惑的看着她,觉得她似乎很面熟,突然想起,纪言的葬礼上,撕打纪深的……

“你是纪深的母亲?”她脱口而出。

“我是纪言的母亲。”紫衣女人纠正她。

“呃……有区别吗?”张笑影奇怪的问,女人看了她一看没再吭声。

“那个……我给你倒杯水,请问要茶叶吗?”张笑影有些手忙脚乱,不能怠慢了纪言纪深的母亲啊。

“白开水吧。”

接过张笑影递过来的白开水,她有些疲惫地按压着眉心。

“阿姨,我帮你按……”

“我姓林,叫我林女士好了。”她放下手,凉凉的说。

张笑影尴尬的笑笑,这女人的确很难接近,这点纪言比较像她。看来方夏嫁入他们家,以后有气受的……正在胡思乱想,却听林女士有些奇怪的失笑:“哈哈,我们家纪言什么都要求最好,他的眼光很高。”

张笑影正在纳闷她说什么呢,咋听不懂呢?这女人又继续说:“他什么都要做到最好,从小到大他的成绩从来就没屈居过第二。衣服有点点皱褶就不会穿。我一直担心,将来不知道什么样的女孩才能配上他,没想到,他看女孩的眼光倒是不高。”

张笑影头脑一阵短路,这女人说什么呢?她这是什么意思?

“真不知道你使出了什么样的手段,让他连自己都放弃了。”林女士的目光变得尖锐起来。

闻言,张笑影的眼神一凝,脸色霎时变得阴沉,嘴角勾起一个嗜血的笑容,讽刺道:“我也纳闷,那么优秀的纪言和纪深,怎么会从你这种女人的肚子里出来。”

林女士一愣,继而笑笑,没再吭声,拿起茶几上的白开水喝起来。张笑影本以为她会骂自己,没想到她却只是笑笑,一时间,又懊恼自己说话太重,屋子里的空气似乎凝结起来,张笑影坐立不安,似乎呼吸都不畅通。

“虽然长的不怎么样,不过,你的性子我倒是挺喜欢。”林女士放下杯子,慢悠悠的说。

张笑影冷汗,这……可不可以理解成她的目光独特?

两人一时无话,张笑影偷偷打量她,她略微消瘦,身上的深紫色大衣做工精良,领口处一圈紫色皮草衬着白皙的皮肤,看起来是那么高贵和神秘。一头鬈曲的浅黄色短发俏皮又不失庄重,手上提着一只黑色LV包。她的举手投足和表情挥出了她自身特有的那种优雅和目空无物。张笑影的心理又不平衡了,她急切的想在这有钱的女人的脸上找出缺点,于是往前凑了凑,果然,在她的眼角看到遮瑕妆都不容易遮住的皱纹。心中顿时大爽,妈的,你长的倒可以,还不一样长皱纹!

门外传来钥匙插入门锁的声音,紧接着门“吱呀”一声开了,一脸疲倦的纪言在打开门的一刻骤然僵住,脸上表情瞬间隐去。痛苦之色渐渐盖住了他的眼,笑容也变得凄凉。

看见他,林女士立刻站了起来:“纪言,你闹够了没有?”

纪……言?这女人头脑发懵吧,思念纪言想疯了?

“纪言,你不能这么任性,你甩手就走,公司交给谁?这么长时间,你也闹够了,跟我回去吧。”林女士继续说。张笑影一脸迷糊的看着她,继而把目光转向他,求证似的看着他。

纪言的脸色瞬间苍白,沉默着,静静地思索了一会儿,他缓缓开口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林女士轻蔑的笑了:“纪深葬礼后的一个星期。”

“你是怎么知道的?方夏告诉你的?”

“方夏?谁?纪深曾经从二楼摔下过,为了消除震荡对脑部的冲击,住院后医生在他的脑部植入了两块金属板。”林女士停顿了一会儿,又补充道:“我看到纪深的尸检报告!”

纪言双目紧闭,神志不清似的低声自语:“二楼摔下?纪深从二楼摔下过?我怎么不知道?我怎么不知道?为什么从来没人告诉过我?”

“那时候我和你爸爸已经离婚。纪深一度昏迷陷入危险,你爸爸通知我去医院……我没告诉你。”

张笑影惊惧地盯着那张近在咫尺的侧脸,耳中顿时犹如霹雷炸响。她的脑中闪过过山车上他那白皙的胳膊上手腕处一圈更白皙的皮肤,顿时,一切刹那间明朗了。怎么会一直没有发现呢?回想起这段时间的种种事迹,张笑影心中的惊惧越来越大,分明就是纪言嘛,自己居然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发现。

“纪言,你太任性了,这次你真是太过分了。你知道不知道我有多伤心?我真的以为你死了。”林女士冷着脸说。

纪言目光复杂的看着母亲,冷冷的笑了,哑声说:“现在你就不伤心了吗?两个都是你的儿子,你怎么忍心这么对待纪深?他也是你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一块肉啊!”

林女士静静地看着他,认真的说:“纪言,我最在乎的人是你!只有你!”顿了顿,她接着说:“当然,纪深死了我也会难过。但现在我庆幸的是你还活着,其他人我管不到许多。纪深,他也是其他人。”

世界在摇晃,一片一片碎裂,崩溃。纪言觉得心脏如要爆裂般的痛苦,折磨得他快要无法呼吸。他狭长的眼中有晶亮的东西在闪烁,却依旧在笑,他的笑容慢慢扩大,便成了讥笑:“我是你最重要的人?你给过我什么?从小在你和爸爸的争吵和撕打中长大,我没有母爱,没有父爱,你们所有时间都用在无休无止的争吵中。甚至,连纪深都因为你而嫉恨我。如果你肯给纪深一点点爱,一点点关心,我们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纪深也不会死,我更不会成为现在这个样子。小时候,我醒来第一件事情就是查看你和爸爸的脸色。那也叫家?那个家,一切都是冷冰冰的。很小的时候,我就发现,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脸颊的泪水是温热的。你那少到极限的爱,却招来纪深对我的仇恨,其实你给我的,也不过是一点点的爱罢了,还不够温暖我的皮肤。我从头到脚连同骨子里都是冰冷的,你们给我的伤害远远的超过了温暖。孤独、寂寞、惶恐,它们就像一只有无数条尾巴的妖怪。每当它们醒来凌虐我、折磨我时,那种无助和苦楚,你能体会吗?那种千万只蚂蚁在全身内外咬着你,那种让你烦躁不安、心神不宁的苦,会让你想逃,想用各种麻醉剂或快感来忘掉痛苦。我唯一活着的意义,就是努力学习,除了学习,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我甚至不敢出去见人。我从来没有任何的朋友,没有谈过任何一场恋爱,我被整个社会抛弃,你知道我的感受吗?我比垃圾还不如,至少垃圾还能回收利用。我生不如死,我看见了自己的死路,那个愈来愈孤寂的人生死路。你说,我是你最重要的人,真是这样吗?真的是这样吗?”说到最后,纪言已经是声嘶力竭的吼叫,他的眼睛直直的瞪着母亲,森冷、清幽……是一种无法描述的神色!

林女士打了个寒战,本能的退后了一步,讷讷的叫了一声:“纪言——”

纪言的眼神涣散了,喃喃的,狂热的,他厉声吼道:“纪深嫉恨我,可他却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他,他有那么多的朋友,有自己的爱好,有自己的个性,他爱恨分明,他敢把对你的厌恶表达出来,甚至,他还可以跟我爱的女孩住在一起。我要变成他,我希望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过纪言这个人,我要逃离被遗弃的孤单、逃离被排挤的寂寞、逃离那来自内心深处的莫名空虚。你知道那是什么感受吗?生不如死你知道吗?”

纪言激动的全身颤抖,脸色煞白,张笑影扑上前抱住他,脸上早已经泪水泛滥,原来他的冷漠是这样造就的,一直以为他故作高傲。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张笑影沉痛的、悲愤的、心魂俱裂的啜泣起来,她冲呆若木鸡的林女士祈求道:“求您了,您走吧,他太激动了。”

林女士喃喃的说:“你从来没说过……你从来没对我说过……我做错了吗?”

纪言浑身发抖,几乎站立不住,他锐利的盯着她,森冷的说:“我求你,放过我!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您走吧,走吧!我求您,您这样会逼死他的。”张笑影用力支撑着纪言快要瘫软的身体,冲林女士惶然的喊。

林女士哆嗦着嘴唇,终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转身狼狈的向门的方向冲去。纪言的目光凝视着母亲映在地上的影子,他看到她双脚迈出大门的时候身后的影子突然被割裂的样子,身躯继续朝前,墨般漆黑的影子留在原地。就像是人死去时离开身体的灵魂。带着恍恍惚惚的伤心和未知的恐惧。那些影子像是依然留在他的心里,游荡着,哼着一首伤心的曲子。

张笑影紧紧拥住纪言,什么也没说。

纪言伸出手抚摸着她的脸,摸到一手的泪水,他扳正她的脸,睁着大大的眼睛呆呆地看着她,艰难地张开嘴,声音沙哑,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吐出一句话来:“我应该自己告诉你我冒充了纪深,真的对不起。”

“我都明白,我都明白!”她战栗的搂住他的脖子,在他的耳边轻声的说:“纪言,以后由我来温暖你!我来陪伴你!我不会再让你孤独寂寞!”

“你……真的不怪我?”纪言的身体终于不抖了,他不确定的问她。他是那么的害怕她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情,以至于每天夜里都从噩梦中惊醒,梦中她鄙夷的眼神让他想要死掉。他宁愿娶别的女人也不愿意让她鄙夷自己,他宁愿她恨自己。

望着他怯怯的眼神,张笑影心疼的笑了:“真是个傻孩子!”

虽然被说成是傻孩子,纪言却很受用的在她的怀抱里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儿,竟然发出熟睡的轻鼾声。

张笑影轻轻的抚摸着纪言的头发,她的眉峰慢慢的聚拢,她的眼睛慢慢的潮湿。她明白,在纪言的童年,因家庭关系,他的内心早就有了创伤和坑洞,让他日后的人生意义,就只是为了不停地填补这些坑洞,而不自觉地选择了极端的人生模式和命运轨迹。

“纪言,人生的真正意义,不在于谁给你创伤,或者什么事件让你内心有了坑洞,而在你如何处理这些伤口或不安。以后,就让我来教你吧!”

看着纪言梦中紧蹙着的眉头,张笑影的心里柔软的甚至可以滴出水来,她下定了决心,要一辈子对他好,让他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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