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莲寺发生一件影响心情的事，乞丐全体下山。

双莲寺有收留乞丐的传统，特殊情况可拒绝香客入内，但是不能拒绝乞丐，这是规矩，一开始就有的规矩，日本特务王先生了解这个规矩。乞丐们轮流外出，带回讨来的残羹剩饭分食，这很有趣。他研究过中国社会的阶层分布，乞丐是个团体，一群失去地位尊严的人，自古以来流转于世。他仔细观察过，除了死亡，乞丐们动静分明，有的来去匆匆，有的日夜沉沉入梦，除了死亡，每个人都可以活动，包括那些看起来触目惊心的残疾。今天乞丐出门的理由是领救济金，县维持会发布消息，凡入城定居者皆发补助。

王先生通过电台核实，此消息无误，目的在于弥补缺失的人口。特务的本性使他产生不安，乞丐喜欢谈天说地，难民比较沉闷，低头干活很少开口，乞丐的离去将双莲寺祥和的气氛抽离。他认为空寂的环境容易产生猜疑，不利于身份的掩护。找来李风春分析，一遍遍盘问，一次次质疑。李风春都快哭了，实在无聊，想不出一丁点新东西，劝他不要在这个问题上浪费时间。思来想去，王先生给高岭日军发去电报，明天将谷先生等三人带走。

李风春嘴馋，善于开小灶，捕鱼捉虾不在话下，今天收获喜人，逮住一只肥鸡，十有八九是从县城跑出来的。路边点燃篝火，支架吊着烧烤，和尚不吃荤，有小特务打掩护不叫事。王先生知道李风春的嗜好，睁只眼闭只眼，吃点喝点不影响任务。

一阵轰鸣划破夜晚宁静的荒野，车灯发出刺眼的光，李风春慢悠悠起身，日本人来了，只有日本人敢这么肆无忌惮。摩托车停住并未熄火，咸豆支起脚踏车不慌不忙打量两个毕恭毕敬的人，电筒的光亮照上去，一个和尚，一个便衣。他说出一串日语，李风春听不懂，满脸陪笑：“自己人，自己人。”

庄越下车，一手提枪，李风春嗅到深不见底的杀气，不由得哆嗦起来。庄越语气平和：“你叫李风春？”

李风春舌头不听使唤：“太，太君，中国话说的，说的，说的地道。”

庄越缓缓抬枪：“中国人说中国话，搜他。”

李风春心如死灰，一旁的小特务瘫软倒吓。

王先生站在山门静静俯视，夜空回荡摩托的轰鸣，来人快步上行，山路摇曳三道光亮逐渐临近山门，估计有事发生否则驻军不会这个时间赶来双莲寺。

庄越看见头人影，朝天连开三枪，王先生皱眉头，德式驳壳枪的射击，同来的有中国人，侦缉队的干活，炮灰就是炮灰，沉不住气。三道电光射到王先生脸上，他有些恼火仍能保持一份涵养，来中国这么多年从未在大庭广众暴露身份，即使身处自己的阵营。

王先生用日语喝斥：“不许开枪。”

庄越朗声回答：“打竹板敲钵钵。”

王先生怔住，说的什么？背后伸出一只手，王先生脖子一凉，随即一个冰冷的物体插入腰腹，有人说话：“别动，老花子赏你个痛快。”

王先生伫立山门的时候，老臭虫和赵志敏悄悄蹲在身面，听到枪声立即出手。老臭虫纵身一跃制服这个日本特务。

三齐镇沦陷，老臭虫四处漂泊路过双莲寺，此时寺内已有乞丐存身，老臭虫的加入给乞丐带来福音，昼伏夜出蹿房越脊外出觅食。王先生低估了乞丐，察言观色方面乞丐不输任何人，他们的阅历非普通人比拟。从乞丐口中得知，王先生心怀叵测，老臭虫加了小心，随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均逃不过他的眼睛，包括谷先生遭擒，学生被押。

谷先生松口受老臭虫的启发，他潜入房间让古先生拖延时间，等待时机。

与庄越见过面，老臭虫回到双莲寺找到赵志敏，一句苹果找你，两人接上头，互相配合准备营救。

老臭虫扛起死尸朝径直走到后门，踏上青石条将尸体扔下悬崖。赵志敏来到杂物间，给谷先生松绑，又去隔壁放出两个学生。

郑秋水将李风春押回双莲寺，那个小特务死活不挪窝，不知是吓的还是装的，郑秋水火大干脆就地正法。

庄越命令寺里所有人出来集合，揪出隐藏的特务，老百姓立刻下山。队员不解，我们不撤？庄越自有分寸，原来，庞惠认出庄越的瞬间，庄越也认出了庞惠，当时没时间处理。路上他改变计划，占据双莲寺吸引敌人，希望此举能够影响鬼子的扫荡计划。婷阅小说网

搜遍犄角旮旯没有发现蔡小东，审问李风春，他说有这么个人，死在小特务枪下。

蔡小东在山下遇见李风春，李风春请他进寺烧香，蔡小东艺高人胆大，做梦都想不到眼前和尚是一个特务。小特务却认出蔡小东，他是王先生从常秣带来的，平日做暗探，在赌场见过蔡小东。虽然无法确定蔡小东的身份，但是蔡小东与当时的老板蔡兴祖有交集，也了解蔡兴祖的情况。望着蔡小东的背影，小特务说出自己的怀疑，王先生命李风春守候山下还有一个目的，清除可疑人员。李风春双手合十唤回蔡小东，蔡小东不疑有他，李风春亮出袖口的手枪，二话没说开枪将蔡小东打死，挖坑埋掉。

李风春强调，小特务下的黑手，自己想阻拦已经来不及，老臭虫一掌将李风春劈死。李风春的魂来不及飞走，山下响起枪声。放哨的方知雨跑进寺里，鬼子来了。

日军中队长赶到军火仓库，面对一片废墟目瞪口呆，占领高岭以来从未遭遇重大损失，甚至没遇到过像样的抵抗，高岭被日军划为安全区。庞惠向鬼子中队长报告，庄越杀奔双莲寺。如此一来，省下破案环节，直接去双莲寺截击。

鬼子反应极快，再快也需要时间，高岭日军倾巢出动，通知各个哨卡的日本兵朝双莲寺汇集，向临近县镇求援，最先抵达的却是保安团一个连。保安团接到命令，所有人员立刻上路，不讲究队列，有多少去多少，先到有赏。预备夜间换防的保安连正在训话，得到命令即刻出发。日本人下了死命令，跑步出发封锁围困双莲寺。

保安团号称团，其实不到二百人，共三个连，没有营级设制，一个连仅三十几人。

在少数鬼子的率领下，三十多人拉开五里地，几辆脚踏车先到，方知雨打了几枪减缓敌人的行进，引来报复性还击。

保安连脱脱拉拉，至少完成任务起到封锁道路的作用，日军中队长松了口气，总算把人堵住。日伪陆续赶到，命令向双莲寺进攻，伪军打头阵。

执行其他任务，伪军奋勇当先，这种真枪真刀的阵仗需要慎重考虑。连长喊了八遍口令，伪军还在整理枪械。中队长抽出军刀，伪军受惊似的争先恐后涌向山路，路程过半竟然没遇到阻击，这比开火更可怕。眼望山一座睁眼的怪兽，伪军原地踏步互相发牢骚。山路谈不到陡峭毕竟是山路，对手居高临下，一杆枪可称得上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这地势，你日本人好意思让我们炮灰，你们不是有小炮吗？连长聪明，听从部下的建议，跑回去报告，山上有埋伏，需炮火支援。日本人质问，有埋伏，为什么不开枪？连长辩解根据军事科目训练章程，对方很可能采取近距离杀伤，我必须节省子弹。鬼子怒火中烧，我必须听到枪声，进攻。

夜色幽静朦胧，星光下能见度并不那么糟糕，伪军像蠕虫一样慢慢涌动，人的轮廓渐渐清楚，庄越握住冰冷的枪杆，思忖如何迎敌。

伪军提枪而上，帽檐掉转向后，这是示弱也是提醒，提醒未知的对手，我来了，你看着办。我不想来，日本人逼的。庄越以前遇见过这种情景，战场自有战场的语言。庄越猜的不错，高岭保安团自组建之日没打过仗，这与鬼子占领后的局面有关。士兵大都来自外地，散兵游勇居多，兵痞不在少数，平日交流喜欢经验，个个脑瓜精明。既然如此庄越不能让他们失望，抬枪对空开了一枪，伪军哗啦一下撅起屁股后退。

不知谁喊了一嗓子：“只打一枪，穷的要死。”

还有搭腔的：“没家低别出来霍霍。”

为避免不必要的伤亡，庄越和李春把守，庄越问：“下面来了多少？”

传来一个闷声闷气的声音：“全都有啊。”

庄越说：“等着，我亮家底！”

七人十二把驳壳枪齐射，庄越手持双枪，一气打光子弹。五杆三八式步枪齐发，消耗一排子弹，连打四轮。伪军无一伤亡，兴高采烈的还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