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雄二在岛上？岛上什么地方？你怎么知道的？”韩庆之快速站起身，来到赵小乙面前，伸手拉住此人的胳膊，“起来说话，男儿膝下有黄金。别动不动就跪，在我军中，除非你自己犯下了死罪，否则，没人能把你怎么样！”

“岛上难道有密道？俞百户他们搜过了啊。锦衣卫那边，也专门派人检查过？”

“山本雄二如果藏在岛上，怎么半点痕迹都没留下？”

“对啊，岛上都被快被翻个底儿朝天了，难道山本雄二还会隐身法不成？”

……

郑大旗、方大志、杨伟重等人，则将信将疑，站起身看着赵小乙，七嘴八舌地询问。

“守备，救命！许家在福州经营多年，小人又没您的本事。小人今天如果把董永岛的秘密告诉您，肯定死无葬身之地。”赵小乙既不起身，也不回应众人的追问，只管跪在地上，高声求救。

韩庆之嫌他骨头软，手臂缓缓发力，“我都说了，只要你自己没犯下死罪，谁也动不得你。如果不放心，下船之后，你立刻把家搬到定海屯来！我派二十名弟兄，天天守着你。”

赵小乙立刻承受不住，拖着脚，被他硬从地上“拔”了起来。一边哭，一边继续喊道，“守备您有所不知，小人的百户职位，是许家出钱给买来的。小人过去，没胆子不听他们的话，专门负责帮他们打探消息。如今，许家只要把小人身份，公之于众，小人就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了，根本不需要另外派人来杀！”

‘原来是个无间道！’韩庆之顿时恍然大悟，随即，腾出一只手，笑着拍打赵小乙的肩膀，“不怕，虽然你以前不归我管，但是，今天只要抓到了山本雄二，我会在俞帅那边替你说情，算你将功折罪……”

“多谢守备活命之恩！”还没等他把话说完，赵小乙已经抽冷子又跪了下去，再度重重磕头。

“起来，我还有话要说。”韩庆之皱了皱眉，声音忽然变得严厉，“这样，基本上能保证你性命无忧。但是，实话实说，你的百户职位，我希望你主动交出来。你也看到了，接下来，我要整军，练兵，跟许心素不死不休。而以你过去的经历，即便我信任你，底下的兄弟也不会心服。”

条件有点苛刻，然而，赵小乙听了，反倒更加放心。一边继续磕头，一边满口子撘应，“我交，我交，我回去之后，就自己向杨千户请辞。今后，小人就在守备您治下，做个农夫。总好过整日提心吊胆。”

“也不会让你做农夫，毕竟，你也是带过兵的！”韩庆之深知用人之道，笑了笑，将说话的语气放缓，“这次，抓了一大批俘虏。我不能放他们走，也不想杀了他们了事。先前我原本打算，让九叔和方权监督他们，去屯田垦荒，自食其力。既然你主动弃暗投明，我就干脆把这件事，交给你来做。具体军饷，我还给你按实权百户算。另外，再给你每月十两职位津贴，你的家人，可以优先进入商行做工。家中若有未成年儿女，都可以免费进商行的学堂读书。”

“谢守备大恩！谢守备大恩！”赵小乙喜出望外，韩庆之每说一句，他就用力磕一次头。转眼间，就把额头磕出了血来。

“那就听我的命令，起来说话！”韩庆之忽然把脸一板，高声命令。

“谢……，遵命！”赵小乙习惯性地又想磕头，忽然，激灵灵打了个哆嗦，猛地窜了起来，“卑职遵命！”

韩庆之笑了笑，高声吩咐，“入座，把你知道的情况，全都说出来。伟重，去联络施大宣，让他安排一艘战舰拖着缴获物先回定海屯。其余四艘，立刻返航去董永岛！”

“遵命！”“得令！”赵小乙和杨伟重先后答应，随即，一个抹着眼泪入座，另外一个飞奔出去，联络郑家派来指挥船队的海战高手施大宣。

“守备您有所不知，这董永岛东南下面，有一个天然的岩洞。平时洞口藏在海面之下，只有落潮时，才会把洞口露出来。”几个弹指过后，赵小乙心神，终于稳定了下来。红着眼睛，开始解释为何自己坚信山本雄二仍在岛上。

原来，他没做军官之前，穷得吃不起饭。为了补贴家用，经常与邻居们结伴出海，捕捞鲍鱼、龙虾、扇贝等相对能卖得上价钱的海货。

而这些“金贵”海货，在金山卫周围，早已被同样的苦哈哈们，给抓得几乎绝了种。所以，近海的岛屿，便成了他和同伴们的搜索目标。

有一次，大伙出海后收获不佳，越走越远，不知不觉间，就来到了董永岛。

当时董永岛还没被倭寇占据，只有几间海商和渔夫们避风的茅草屋。大伙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架着渔船绕岛而行，恰逢落潮，就在岛的东南侧，发现了一个巨大的岩洞。ＷwＷ.ΧＬwＥй.coΜ

岩洞口附近的礁石上，爬满了笆斗大的鲍鱼，让所有人都兴奋得大呼小叫。趁着还未涨潮，大伙跳下船去撬鲍鱼，随即，便又发现，洞内另有乾坤。

洞很深，也很宽，至少能藏下三四百人。并且越往里，地势越高，也越干燥。最高处，还有几个水井大小的通气孔，直通岛上的树林和小山。

那一趟，收获巨大，让赵小乙过后很久，想起来仍旧笑得合不拢嘴。

即便后来做了百户，他仍旧对董永岛出产的大鲍鱼，念念不忘。而倭寇占据了董永岛之后，再也吃不到同样的鲍鱼，也让他心中觉得好生不甘。

所以，前天听闻山本雄二不在岛上，他第一感觉，就是后者见势不妙，带着少量心腹，从通气孔，钻进了那个岩洞。

而以前为许家做事之时，他也跟许家旗下的各路海盗，有过一些往来。多少知道一些，倭寇控制假倭的手段。

除了剃发，易服，逼吃人肉，逼着杀无辜百姓交投名状这些狠毒招数之外，真倭还会采用帮假倭寄赃物回家的办法，掌握假倭们的家庭住址，进而用他们的父母或者亲朋性命作为要挟。

真倭甚至还会在假倭之中，秘密安插眼线，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发现有人试图逃走或者投靠官府，立刻将此人抓出来，当众杀死做肉脯，然后再派遣歹徒，去谋害他们的家人。

除非韩庆之当时把假倭们单独分开审讯，并且大刑伺候，否则，那些假倭在被俘之后，绝对没胆子把山本雄二的真实行踪招供出来。

此外，赵小乙跟许家打交道多年，还深知各路海贼的秉性。

“那就是一群狼。山本雄二是他们的头。”唯恐韩庆之不相信自己的判断，顿了顿，他继续补充，“山本雄二如果不在岛上，守备您带领弟兄们攻上岛后，倭寇们绝对不会那么拼命。并且，山本雄二只信任他弟弟雄三。雄三刚刚被您斩了，这个节骨眼上，山本雄二绝对不放心，把财货、战船和喽啰，都交给别人掌控。自己只带几十名亲信去见许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