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卒不慌不忙，说道：“刚才暴动，我们敲响梆子，引得女囚牢那边值日公人来救，里面防御必然空虚。我们只需推倒墙壁，到隔壁去，救出你们的伴当，再从女囚牢杀出便可。”

孙立道：“我也是做公之人，应知死囚牢铜头铁臂似浇筑，怎么可能推倒墙壁？”

狱卒道：“孙都头只是在衙门当值，这死囚牢的事情，却又不晓得备细。死囚牢本是一座，多有在秋后问斩之前，被高官贵戚营救放走的，但凡能打通关节，救走死囚的人，都是县官惹不起的大人物，前番就有贵胄恼怒女囚水火之事，漏在男囚眼里，引发鼓噪，救出后羞愤自尽之事，闹得前任县太爷被罗织罪名，满门抄斩。因此这番县太爷，有了前车之鉴，建设了夹壁，把死囚牢隔作两处，免了女囚难堪。倒是这堵作隔断的夹壁，县太爷为了省钱，只是土壁，聊以遮羞，由是可以动手破坏。”ωωω.ΧしεωēＮ.ＣoＭ

陆云峣道：“既然如此，我便推倒了。”

狱卒阻止道：“好汉莫冲动，搅起偌大动静，反而让女死囚牢戒严，不易脱出。只能用些水，慢慢凿透，避人耳目。”

陆云峣焦躁，嚷道：“马上天亮，这个办法缓慢，等不到天亮，必然被发觉。况且县城内必定戒严，我们三个即便脱出，指定陷入天罗地网。”

狱卒道：“这座死囚牢，男女死囚有三四百人，一些是杀人越货的山匪，有些是串联反对大齐的亡命徒，还有些是被罗织入狱的豪杰，眼看都是要被问斩的人，得了活命，岂不拼死向前？郓城这等小县城，有三四百亡命徒，为了逃生，足够逃出城去。”

陆云峣大喜，令狱卒拿着钥匙，挨个儿打开死囚的枷锁，众囚徒纷纷拜谢，陆云峣以手遮唇，低声道：“我们都是犯了死罪的人，而张邦昌那厮，割裂宋土，擅杀良善，严刑峻法，倒行逆施，不如我们一齐反了，寻个出路，如何？”

众囚徒告道：“我等皆是宋民，不是齐民，情愿跟随好汉，杀尽伪官。”

陆云峣大喜，孙立是军官子弟，素来知晓编练行伍之法，先挑选健壮些的，撒尿浸染土壁，扒开缺口，又把牢内伪军狱卒尸体旁边的兵刃分发，嘱咐道：“死囚牢染病者极多，大多营养不良，身体孱弱，尔等四五十人，魁梧健壮，理应随我充作先锋，翼护他们一起逃出去。”

众人道：“我等都是该冤死的人，有孙都头出面挑头，我等岂敢不尽力？”

分拨已定，钻入女囚牢，女囚们一起呐喊，尖叫连连，孙立喝道：“月渎在哪里？”

那边回应道：“我在这里。”

令狱卒取了钥匙，打开锁具，原来那般妇女囚犯，多是悍妇，若偷人杀夫、助夫谋反之辈，但凡稍微罪不及死者，多是判去军营充任营妓了。

妇人们跪地拜谢，孙立道：“你们都是十恶不赦的妇人，如今给你们一条活路，随着我们冲出县城，无论之前罪责如何，若能侥幸脱出，也要金盆洗手、再作好人。”

众妇人告道：“权当死过一回，若能承孙都头庇护逃得性命，必然好生做人。”

这边闹腾，外面早已听见，原来男囚生乱，女囚牢也从外锁了，听得里面妇女尖叫，兀自心疑，又突然听不见了喊冤叫屈之声，反倒又是奇怪，却不敢开门窥探，只是喝道：“男囚造乱，不干你们之事，若要暴动，视同谋逆，立马吃个剐刑。”

那狱卒听了一回，拍门道：“我乃胡远，适才男囚造乱者，凿壁试图逃出死囚牢，引发女囚惊恐，都被我杀尽了，快来开门。”

外面道：“即便已经弹压，也需等天亮后，再作计较，济南府已经拨付吕提辖率领三千马步军前来平乱，等大军赶到，我们立即开门。”

狱卒道：“即便如此，也需送些饭食，免得死囚活活饿死。”

外面道：“一天不饮不食，不打紧，恩县相公下了命令，死囚牢两个出口，就连只蚂蚁也不能钻出来。既然里面安全，你多待一会儿不打紧，等吕提辖来到，再表奏你斩杀暴乱魁首之功。”

狱卒面带苦笑，依然应付道：“先替我谢过恩县相公。里面一切无事，你们且放心便是。”

招呼了孙立和陆云峣，叫苦不迭，低声道：“你们也都听到了，三千马步军一到，我也需落个附逆之罪，吃个一刀一剐。并非我不帮你们，而是即将随你们陪葬。”

孙立道：“我们这里还有三四百男女死囚，你怕什么？区区三千马步军而已，只要调度得当，以一击十，未尝不可。”

狱卒吐了吐舌头：“他们都是等待秋后问斩的囚犯，半数营养不良、患有重病，孙都头说这话，却是没有什么意思。”

孙立道：“总好过束手就擒。”

唤了精壮的男女死囚一百余人，低声吩咐道：“尔等悄悄扎缚了草铺破席，等囚牢打开，只管舍命冲出去，掩护我杀了吕提辖，杀条大路护送你们出围，你们只管撇了柴草，扔在地上点着，烧绝追兵，图个生路吧。”

众囚徒告道：“只是让孙都头断后，恐怕被大军围住。”

孙立道：“我这师兄的徒弟和这位女大师，夹在你们的队伍中逃出去，我即便死了，你们也不欠我的。况且冲出囚牢之后，抢夺城门，还需这位女大师夺门斩将。”

陆云峣摇头道：“你这叫我做贪生怕死之人？”

孙立道：“你不肯认我为师叔，我也不好以师命命令你。月渎，你是个明晓事理的，陆云峣四肢带伤，又舍命救我们脱出桎梏，已近油尽灯枯，你负责看好他。”

月渎默然：“孙提辖，你···”

孙立道：“你们脱出后，直去寻找你们的师父，告诉他，我的妻小藏在我们自小一起习武之地安置，悉数拜托与他。”

月渎道：“师父和许先生赶赴吐蕃时，头陀寺尚未雪化，天寒地冻，不宜奔波，被我安置在暗宗藏匿，师叔自己去寻他，把这节事告诉他。”

孙立道：“三千马步军，不是闹着耍，我突围自保有余，但要救出师兄的徒儿，非仰仗这些死囚牢一起挣扎不可。月渎，赶到县城门口，夺门斩将，还需出力，速速准备。”

狱卒道：“我本是做公的，可以诈开城门，只需孙都头信得过。”

孙立道：“你也是好汉，留下名姓。”

狱卒道：“小人孙光祖，并非什么好汉，只是为了挣扎条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