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慕辞还在头疼，但是赫连兰砚来得比她想得还要快。

外面大雪纷飞，她突然想要去赏梅，凌千贺便遂了她的心愿，但是却安排了暖轿，外面天寒地冻，她却能蜷缩在他怀中。

他掌心虽然微微有些凉意，但是轿子里头的暖意融融——

她几乎不想起身。

直到一双有些苍白的手掌，掀开了那帘子。

一双冰雪一般的瞳眸。

沾染了些许疑惑，一些痛苦，定定地凝望着她，她躺在凌千贺的样子。

“小辞？”

“你为什么会躺在……躺在他怀中？”

林慕辞睁着眼睛看着对面的赫连兰砚，她想要解释，但是凌千贺的动作比她更快一步，他唇齿之间发出了一道低沉的冷笑声，然后凌千贺开口说道。

“小辞？”

“她的名字，也是你配叫的么？”

“你是何人，擅自闯入宫殿可是死罪。”

对面的赫连兰砚沉沉地看着一眼眼前桀骜阴冷的少年。跟凌千贺比起来，他这个妖皇要显得更加仙风道骨一些，他抬眸，狠狠挥开眼前碍眼的帘子，他看着自己曾经的未婚妻躺在他怀中的样子，心头刹那涌上难以言说的痛苦同慌张。

他不该这般的——

他明明是来寻找枝枝的。

枝枝当年为了他，偷了青雀一族的至宝救了他。

对他有救命之恩，当初他突破的时候遇到了险境——也是她不顾名节地救他，是枝枝在漫天大雪之中，把她自己的鲜血喂给他喝。Ｍ.ＸζéwéＮ.℃ōΜ

也是枝枝，背着当年脆弱无比，只能幻化成原型小青龙的他，跋涉三万年，度过无边噩梦野原，去替他寻医问药——他欠她天大恩情。

可是他看见自己的前任未婚妻躺在别人怀中，不知道为何，心脏却像是被人狠狠地攥一下，疼得他刻骨铭心，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脸色惨白。

“我找枝枝。”

对面的凌千贺哦了一声。

没了兴趣。

“原来是找那个瞎子。带走便是，孤可以不计较你冒犯之罪——带着你的那个瞎子姑娘，一并滚吧。”

他这句话说得兴趣寥寥，转头却看向林慕辞，他看着她眼波深处浅浅慌张，不知道为何，心头几分不喜，凑近她唇瓣。

他的嘴唇几乎是在刹那擦过她唇瓣。

然后他勾唇，眼皮略微颤了颤，声音亦是动听的。

“我们继续。”

而赫连兰砚几乎是目眦尽裂——对面的这个家他怎么敢，他居然敢——他呼吸都在刹那乱了一拍，他冷着眉目冷冰冰地看着对面的司暮辞，咬紧牙关，字字句句都像是从牙缝之中挤出来。

“怎么，这就是你的除魔之道？”

“以身侍奉魔头？”

“我居然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变得如此——如此地自甘下贱！”

他这句话，几乎已经是说得极其严厉，极为严重了，而林慕辞则是抬眸，她眼底也有恼怒，不过更甚的是讥讽。

她看着对面脸色苍白的英俊清逸的妖尊，神色却如同在看什么笑话，然后她问他。

“自甘下贱？”

“若是我自甘下贱，你又算什么。”

“你不是来找青雀的么，她就在那里，你带她走便是了。”

远处，花丛之中，露出一道身穿白衣，摇摇欲坠的影子来——而凌千贺只是轻蔑地看了一眼赫连兰砚，而赫连兰砚却看着他的眉眼，突然发觉几分不对来。

凌千贺挥开手掌，激发一道灵气，想要击退眼前的赫连兰砚，而赫连兰砚脸色惨白如纸，他的声音都颤抖得厉害。

“怎么会这样——”

“怎会如此。”

他看着凌千禾。

“是你？你吃了那朵玉骨莲花？那明明天地之间只有一朵，是给小辞的——你这个魔头，活该千刀万剐，你怎么能够夺走她的希望……”

“你这个混账！”

“那东西给你便是糟践！”

“你害了她！”

他还要继续骂，但是林慕辞却比他动作要快，她几乎是刹那挡在凌千贺面前，她有几分无奈地叹气，然后林慕辞道。

“该千刀万剐的是他么？”

“真正害我的人，是你才对。”

“我为什么会这样，你不是比任何人都心知肚明么，当年你为了枝枝做过什么，难道你通通都忘记了么，既然你已经做出选择，就不必再惺惺作态了。”

“你可知道，你如今再来我面前，所说的每个字，每一句话，都只会让人觉得……”

她眸光深深地注视着他的瞳眸，然后唇齿之间透出冰冷的话语来。

“都只会让人觉得，恶心透”

赫连兰砚有些痛苦地看着她，少女眼中的厌恶好似一把匕首，深深地戳中了他的内心，他的心头血肉好像被她的话语撕扯着，刹那鲜血模糊。

但是他低声说道。

“不是那样的……你听我解释……当年我并非……”

“真心想要害你……”

“我亦是有我的苦衷……小辞……你我青梅竹马，从小一块儿长大，我真的有我的不得已之处……”

他声音极低，若是被旁人听见，只怕是要大吃一惊，毕竟他平素可是高高在上的清冷妖皇，如今却如此卑微，卑微几乎入骨。

他只是低声祈求她。而花枝那边的雪枝枝，听见赫连兰砚的话语，她则是有些慌乱地奔赴过来，她跑到赫连兰砚身边，犹豫了一瞬，权衡片刻，觉得还是赫连兰砚更加重要，所以她不假思索地握紧了赫连兰砚的指尖。

“别……”

她颤颤巍巍地看向他，泪眼汪汪。

“我已经看不见了，我不想要计较那么多。你若是想要带我走，就现在立刻带我走，好不好？”

“求求你……我可以什么都不计较的，断骨之疼，挖眼仇怨，我通通都不计较，你带我走……”

她慌张，唇瓣浅浅张开，抓紧赫连兰砚的指尖，都是泛白的。

凌千贺是唯一在状况外的人。

但是他仍然稳稳当当地抱着林慕辞，然后他突然领悟了什么，他眼底掠过一丝冷漠。

“他就是你的那个——青梅竹马的前任未婚夫？是不是？”

他唇角划过一丝讥讽的笑意。

“原是如此。”

他再度看向雪枝枝的神色也有了一点变化——他一点点地打量着她，看着她的身体惊颤，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团，他唇角的嘲讽之色却更加浓郁起来。

他的语调，沉闷得仿佛能够给人重重一击。

“玉骨莲花……”

“是用来新生灵脉的。”

“世上只有一朵，她给了我。”

“那么——她自己便新生不了灵脉。我以为她资质不够好，却从来没有想过，原来她的灵脉，也没有了。只有一种情况，需要用到这东西。就是她的灵脉被人挖走了。”

“那么，谁挖走了她的灵脉呢。”

他神色一点点冷下去。

“不论是谁，都要死！”

少年魔头的眼瞳深处，已经开始浮动嗜血的光芒，他眼底像是刀山血海，亦是有无穷凶狠煞气漂浮，他浑身灵气开始暴动，林慕辞心里头暗道了一声不妙。

这家伙别冲动！

他身上还有断情！

她一把翻过身抱住凌千贺，同时声音急促地说道。

“我的话你听不懂么，你滚！生生世世，我都不想要再见到你！”

她这句话说得又急促又凌冽，带了森森的肃杀之意，却并非是针对凌千贺，而是说给赫连兰砚听的！

怕凌千贺误会，她说完这句话之后，又再度抬起头看了一眼凌千贺，然后再也没有半点犹豫，不假思索地深深地吻上了他的唇。

好似品尝到了血腥气。

少年瞳眸深处的熊熊烈火熄灭了，明明是刀山火海，但是她却感觉他眼中仿佛在下一秒盛开倾城莲花，莲花在他眼瞳深处盛开浮动，他伸出手一点点地拂过她的下巴。

加深了这个吻。

可是他的眼中烈火熄灭了。

轮到赫连兰砚双眸赤红了！

赫连兰砚的脸色难看至极。

他这一生，都想象不到，他居然能够看到这样的画面！

他青梅竹马的小妹妹，他的前任未婚妻，前任妖皇之女司暮辞，紧紧地贴着一个少年的唇瓣，唇齿交缠！

他们那么亲密，那么投入，旁若无人。

可是——那明明是个魔头！

人人皆可诛杀！

他也没有想到，他的心脏会在突然之间爆发如此强烈的疼痛，这疼痛甚至要远远超过他当年挖她灵脉，看着她眼眸深处的不敢置信的那种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