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哧…喀哧…喀哧…”

“啪！”

“哎呦！”

我捂着被蛋蛋打疼的后脑勺惨叫一声，蛋蛋立刻冲我训斥道：“干嘛呢你？这会儿吃什么生黄瓜？没看到此刻气氛很严肃吗？”

我吸着凉气说：“黄瓜就得生着吃才好吃啊…”

蛋蛋又说道：“这是生熟的问题吗？这是你的态度问题，态度端正点，光知道吃想什么样子？来，干杯！”

“哦。”

我端起杯和蛋蛋碰了一下，一饮而尽后，蛋蛋冲江云问道：“云啊，按你这意思，南天还真成南天门了？这还能在法律之上主持正义了？咋地？南天是在替天行道啊？”

蛋蛋的语气很有意思，即认真又轻快，根本听不出来他说这话时，到底是不是在开玩笑。

江云扭头看了蛋蛋一眼，勉强一笑说道：“关于南天，我了解的信息确实比你们多一些，你不知道也正常，我甚至也在想…”说着，江云又看向安宁哥说道：“也许安宁哥，也不知道后来的南天，成为了一个怎样的企业吧？”

安宁哥摇摇头说：“本来倒是知道的，只是让你这么一说，我又觉得我不知道了，不过有一点我倒是现在就能明确答复你…”

“什么？”

这两个字，江云问的多少有点着急。

安宁哥一耸肩，说道：“还是刚才那话，替小舟接管南天什么的，我一点兴趣都没有…这是真心话，不信你可以问井月他们，我妈去世后，为了让我回南天，小舟做过太多努力了，但我是什么态度，在那时就已经表明了…我不想回南天，不只是因为有小舟在那里，我其实…其实是不想过那种生活，这么说，你能明白吧？”

江云相当怀疑的问道：“您不喜欢那种生活？要名有名要利有利，财富自由万人敬仰，还能替滨海城做一些千秋功德，维护一城安宁，这样的生活，您不喜欢？”

安宁哥想了想，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才面带微笑却语气诚恳的说道：“钱，我自己会赚；名声，万人敬仰什么的，不瞒你说，年轻时，我也都品尝过，也就那么回事，那东西…我确实不太迷恋，至于你说的维护滨海城…这种事还是交给警察吧，他们可以的，我啊，就想安安静静的开我的烧烤店。”

“靠警察？警察要有用，还要南天干什么？”

江云压低声音，略显自嘲的嘟囔了一声。

听他嘟囔完，我赶忙打岔道：“哎哎，江大警官，不带这么说自己行业的哈，谦虚过头就不可爱了。”

江云勉强一笑，说道：“不是谦虚，真的是…唉，算了，不说了，那，安宁哥…”

江云又看向安宁哥，认真无比，甚至带着点执行公务意味的问道：“不瞒您说，这也是我们警方现在在重点关注的方向之一，那安宁哥您跟我说个真心话，就算南天那边正式请您回去接于小舟的班，您也肯定不会回去，对吗？”

安宁哥有些诧异的看着江云问道：“小云，你这是…审讯呢？”

“没有没有…”江云赶忙说道：“这就是正好说到这儿了，我就想听您表个态…我领导也都知道我跟您认识，您给我个态度，回头万一领导冲我问起您来，我可以直接把您的态度转达给他们，这能帮您省不少麻烦呢。”

安宁哥点点头说：“这样啊？行，那我明确跟你说，接管南天，我不是没兴趣，我是压根就不想…我离开南天那么久，对现在的南天也已经不了解了，这个位置我坐不住，至于南天以后如何发展…与我无关，我也绝对不会干预。”

江云又问道：“所以就是说，您肯定不会于小舟的位置，接管南天？”

安宁哥再次点头，说道：“肯定不会。”

听到这答案，江云原本紧张到有些绷紧的双肩，忽然缓缓放松了下来，原本神态郑重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笑意，他端起果汁，冲安宁哥说道：“那种万众向往的位置，您竟然都能这么洒脱，安宁哥，您是有大境界的人，别的不说了，我敬您一杯！”

安宁哥满不在乎的淡淡一笑，和江云碰完杯，又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对了，江云，听你那意思，小舟被你们警方定性的死因，是自杀，对吧？”

江云说道：“不是‘定性’，这么说太笼统了，这个是咱们警方根据现场遗留的证据，包括物证，痕迹，死者情况等等，做出的总结。”

安宁哥点点头，说道：“哦，行吧，反正就是自杀对吧？那…按你刚才说的，处在小舟那个位置上的人，能算是功成名就，活在金字塔尖端了，人人敬仰人人向往什么的，他只要活着一天，就等于享受一天，或者是享受名利带来的快感，或者是享受生活本身，总之，他会非常享受，对吧？那他这样的人…年纪轻轻的，为什么会突然自杀呢？你们警方都不觉得奇怪吗？都不查查他自杀的动机吗？他这种人…应该完全没动机做这种事吧？”

安宁哥这问题一问完，客厅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我又拿起一截生黄瓜，还没送到嘴边，就被蛋蛋抢过去放回了盘子里。

一时间，客厅里安静依旧，气氛明显变得有些紧张。

“这个啊…”在安宁哥的注视下，最终还是江云率先开口道：“这个也是咱们警方根据已经掌握的情况，得出的结论，算是初步结论吧，主要还是他这个情况有点特殊，毕竟涉及那么大的南天嘛？是吧？呵呵…其实这就是个初步结论，后续咱们还会跟进的，不过更具体的，那什么，咱们有纪律，就不方便多说了，安宁哥您也多多理解。”

安宁哥淡然一笑，语气古怪的说道：“理解，纪律嘛…纪律，真是个好东西啊。”

“唉，也是身不由己嘛，那什么，我去个卫生间，你们继续…”

江云说完，便起身离开了客厅。

等到卫生间门被关上后，蛋蛋才小声问道：“安宁哥，您这问题问的，都给孩子整心虚了，你这是干嘛呢？”

我说道：“啊？不是肾虚嘛？肾虚才一趟趟跑厕所呢。”

蛋蛋白了我一眼，安宁哥笑了笑，压低声音说道：“没事，就是好奇嘛…那什么，要不要赌一把？”

“赌啥？”我说道：“守着警察赌博，安宁哥，您好样的！蛋儿，陪安宁哥赌一把，我给你俩当观众，出事算你俩的，不用夸，咱做人就是这么仗义。”

安宁哥说道：“就赌这位警察…十分钟吧，我赌十分钟以内，这顿饭，他就算吃完了。”

我问道：“啥意思？赌小云的饭量啊？”

蛋蛋冲我露出个鄙夷的眼神，又冲安宁哥问道：“哥，您的意思是，江云马上就会找借口走人？”

安宁哥说道：“聪明…要问的都问完了，估计他不会再浪费时间…”

安宁哥话音刚落，忽然，卫生间方向传来一阵响亮的手机铃声，那铃声仿佛是在对我们仨大喊：快看！我来电话了！我接完电话就可以合理的马上离开了！

铃声很快戛然而止，接着是江云讲电话的声音。

几秒钟后，卫生间的冲水声还没结束，江云就打开门大声说道：“安宁哥，子丹，井月，不好意思啊，所里通知让回去加班，我…我没法陪你们了…”

我和安宁哥还有蛋蛋相互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含义不同的笑意。

接着，我们仨一起起身，各自和江云客套着，让他不用介意，之后便一起送他下了楼。

目送着江云渐渐远去，彻底消失在夜色中，我才冲安宁哥问道：“哥，确定了？”

安宁哥说道：“嗯，确定了…走吧，回去说。”

在蛋蛋略显疑惑与期待的注视下，我们仨回到我家，各自原位落座，安宁哥便说道：“小江云确实有问题…不该他知道的他知道，不该他说的他说了，不该他做的，他也做了，小舟的遗言没说错，他的死，就算跟小江云没有直接关系，那也绝对不会跟小江云毫无关系。”

接着，在我的催问下，安宁哥讲了讲他的分析…

安宁哥的分析，是以江云的性格和职业为基础而来的，正是因为有这两个条件在，所以安宁哥才能发现江云的诸多不对劲。

按江云那遵纪守法的脾气，即使知道我和安宁哥都已经得到了于小舟去世的消息，他也不该那么着急把于小舟的死因告诉我俩。

我俩是谁？俩既不是党员也不是官员，更不是他的警察同事，我俩就是俩普通老百姓。

凭我俩这社会主义主人翁的身份，无论如何，他都不该把这消息第一时间告诉我俩。

甚至为了遵守纪律，他该严格保密这事儿才对。

这一点，‘很不江云’。

而且，凭江云的职位，他就算会知道这条消息，那也是跟其他大多数同事一样，要等到系统内部统一公布消息时，他才会知道，并且不会知道太多细节。

但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他不光知道消息的时间有些过早，而且知道的细节也有些过多，这都不是他这职位应该得到的信息。

再说今晚这顿饭。

他们派出所现在有多忙，我没亲身体会到，但江云吃饭时全程嗓子是哑的，这我可听到了。

再看他双眼满布的血丝，憔悴到一笑都能折出鱼尾纹的眼角…这两天，他肯定非常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