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恩沉默。</p>
依然是无法开口的沉默。</p>
他不敢抬起头，只是低头看着地面的泥土。</p>
小男孩倒是懂事，一副小大人似的一把抢过了老人手中的酒壶，硬着脖子道：</p>
“爷爷，你少喝点酒！”</p>
老人笑了笑，口中散发着浓郁的酒气。</p>
他轻声道：</p>
“年轻人，你可不要学我家那臭小子……”</p>
“军人就要有军人的硬脾气，该出手的时候，可不能够含糊。”</p>
他指了指自己脸上那一道恐怖的伤疤，忽然怒道：</p>
“海贼都该死！”</p>
“如果不是老头子我已经一把年纪了，眼睛还不方便，老头子我肯定会报名加入海军！”</p>
小男孩紧紧地握着老人的手，稚嫩的声音中竟是有着一种跟他年龄毫不相符的坚定，咬牙道：</p>
“没事！爷爷，等我长大之后，我会成为一名优秀的海军的！！我会剿灭这大海上的罪恶！”</p>
老人欣慰地笑了笑，抬起手揉着自家孙子的圆寸脑袋。</p>
罗恩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心中弥漫着空荡荡的酸涩。</p>
他忍不住开口道：</p>
“当海军可是很危险的。”</p>
小男孩却是毫不犹豫地笑着回答道：</p>
“没关系！！”</p>
“因为当海军，很帅气啊！”</p>
暮色中，他的眼眸散发着明亮的光。</p>
罗恩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留着圆寸、国字脸的小男孩，仿佛跟脑海中那一张温柔而熟悉的面孔渐渐重合。</p>
他脸上流着泪，忽然灿烂一笑，重重点头：</p>
“是的，当海军……真的很帅气。”</p>
你的爸爸啊……他真的真的……很帅气。</p>
罗恩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老人家那洗得发白的陈旧衣服，沉声道：</p>
“老人家，你们生活上有什么困难吗？”</p>
老人家摇摇头道：</p>
“本部的抚恤金完全足够我们生活了，年轻人你不用费心。”</p>
“老头子我没有什么要求，我只想知道……”</p>
他指了指面前的坟墓，布满皱纹的脸上变得无比严肃，语气中竟是透着微不可查的……期待。</p>
“我家臭小子战斗的时候……勇不勇敢？”</p>
罗恩呆住。</p>
他的脑海中，那壮烈夺目的惊天一刀冲垮了记忆的闸门。</p>
一代那一点地，罗恩缓缓坐直了身体。</p>
他神色庄严、语气肃穆地看着眼前的一老一少，</p>
用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坚定语气，沉声道：</p>
“火烧山中将……是我见过最勇敢的海军，没有之一！”</p>
老人闻言一怔，旋即那一张老脸上，缓缓浮现出释怀而欣慰的笑容。</p>
他仿佛想起了什么，从怀中摸出一个陈旧的笔记本，递给罗恩。</p>
“差点忘了……年轻人，这个交给你了。”</p>
“这是我家臭小子天天琢磨修行的笔记，这东西放在家里也没有什么用，如果你需要的话，可以看看，或许帮不上什么忙……”</p>
“如果你不需要，有机会的话麻烦你帮老头子我找到一个合适的人，交给他吧。”</p>
罗恩珍而重之、小心翼翼地接过，点头道：</p>
“没问题，我会办妥的，老人家。”</p>
他把手中的烟点燃，然后放在了墓碑上。</p>
深深地朝着墓碑鞠躬。</p>
也深深地朝着老人和小孩鞠躬。</p>
“老人家，我得走了。”</p>
罗恩拼命让自己的声音保持着平静。</p>
老人家笑着点头。</p>
“去吧。”</p>
小男孩也是举起拳头道：</p>
“大哥哥加油！”</p>
罗恩紧紧咬牙，好不容易地鼓起勇气转过身，迈步。</p>
等到走远十几米之后，</p>
老人苍老的声音冷不丁地从身后远处遥遥传来。</p>
“——您一定要活下来，罗恩先生。”</p>
这句话如利剑贯穿心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