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虚空，终极恐惧？”

心中那股烦躁感越发清晰。

凯莎没想到，这两个被她封锁的异端概念，会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

阿延，难道和这个有关？

是，因为卡尔？

不，不对。

凭他的智慧，那死变态不可能左右得了。

“所以，你到底发现了什么？”

她看着妹妹，很少见，却郑重其事地，再次问出相似的问题。

“确实是因为终极恐惧，所谓的虚空。”

似是看透了她的想法，凉冰轻轻开口，一板一眼纠正道：

“不过，我断定，阿延应该更早就知道虚空，甚至，比卡尔那个死变态，更早知道它的存在。”

“更早……，就知道？”

凯莎童孔骤缩，大脑中，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眼看就要抓住，却终是让它熘走。

她下意识开始回忆起此前，与方延相处时，对方的种种作为，思索这个结论代表着什么。

精致的眉宇间，弥漫起阴云。

而吐出这般震撼之语的凉冰，此刻，也没去管姐姐的思索之色，继续就着自己的想法，扔出最后的结论：

“而且，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姐姐，阿延一直以来和卡尔、和基兰、和你，都不一样。

他始终相信着虚空的存在，但拼命所做的一切，却都是为了守护你、我、鹤熙，守护天城的一切！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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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发泄被误解的委屈，又好像真地可以大大方方地心疼那个男人，凉冰轻咬嘴唇，眼神越发倔强，语气微微发重：

“所以姐姐，我怎么可能在明明知道的情况下，眼睁睁看着我爱的男人，独自去面对那样的恐怖，自己还心安理得地享受幸福呢？！”

声音的最后，微微颤抖。

凉冰看着微微低头的天使女王，缓缓吐出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情绪。

上半场坦白已经结束，她没有解释原因是什么。

有知识宝库在，再加上姐姐本身的智慧，有了结论，就基本等于有了论证过程。

而现在，只需要慢慢等待她将其中原委一一想清楚，自己后边的话，才能继续进行。

不过，话说回来。

即便到了现在，自己一想到那个男人为自己，为她们所做的一切，还是会忍不住感动到不能自已。

而从某种方面讲。

实际更加极端一点的姐姐，一旦进入感性的时候，只会比自己还要激烈。

“哎，这样一来，等她想清楚了，恐怕……”

想到此前光明神殿内发生的一切，她无奈一叹，恐怕到时候让姐姐整个倒贴，她都一点不会犹豫的。

不过……

也能理解，因为她现在，不，很早以前，就想这样了。

如果，没有鹤熙因素的话。

而就在凉冰猜想的时候，凯莎的头脑风暴，也差不多进行到白热化。

“阿延很早就知道了虚空的存在？”

“一直以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她们、天城？”

“为了守护她们，想要独自面对最终的危险？”

……

随着一个个问题的闪现，大脑中，极似于当初凉冰的猜测，开始一一浮现。

而且。

因为时间问题，整个已知宇宙又经历了这么多事，所以当下，相较于当初的凉冰。

此刻的凯莎，只觉看得更真切。

她曾一度自困于凉冰临走前的那番话，也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可能存在大秘密。

一个是自己的亲妹妹，一个是自己的爱人，心定的男神。

就像是身处绝对黑暗的房间时，门外想起代表光明和希望的声音，焦急与渴望并存之际。

然后，钥匙找到了！

除了曾想到的那些，此刻，凯莎的脑海中，一个个与他相关的关键事件，开始不断闪过。

暗反物质理论、提高能源利用率的方案、针对天使恶魔战争的英灵殿、第四代神体完整构想、宇宙“平衡”框架。

以及，基兰的临行托付！

对了。

还有今天专程告诉自己的“盘古遗祸”！

是了。

他总是喜欢针对全局，事无巨细地思考每一个与天城相关的问题，总是先所有人一步看到危机的本源，总是不厌其烦地先走一步，让她无论如何也追不上，却又始终让她看到背影。

因为卡尔口中的终极恐惧，那片未知的虚空，它们最先针对的，一直都是这片主生物宇宙的，文明之顶！

原来如此。

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这个？

这个男人，让自诩维护已知宇宙美好的自己，享受着他创造的美好，甚至，不知不觉地沉溺其中。

一次又一次向天城传递着紧跟自己步伐的技术，又始终不让她们真正意义上面对可怕的危机。

自己竟然。

从未发现过！？

看着姐姐逐渐恍然，紧接着又自我怀疑的模样，凉冰心中无奈。

或许是这般心路历程她也经历过，也可能是姐妹间单纯的心有灵犀。

这一瞬。

她再一次读懂了凯莎的心中所想。

“那并不怪你，因为那个坏蛋，他实在是，太会伪装了啊。”

似叹息般的言语缓缓吐出，凉冰看着逐渐抬头，眼角微微红润的姐姐。

知道她八成真地陷入了，那个名为感动加自责的情绪漩涡中了。

这她也感受过，所以知道其中滋味：

“正义信仰不允许那种否定生命意义的理论存在，你知道，我知道，阿延当然也知道，所以他会支持你的决定，所以他始终不会告诉我们真相，这是那个笨蛋的倔强，你、我、鹤熙，都改变不了。

所以当我发现这件事后，姐姐，我只能用我的全部，去换取未来站在他身侧的资格，我不想拖后腿，这就是我为什么会突然叛离天城的原因。没有阿延的已知宇宙，不止你接受不了，我也是。”

澹澹的苦涩笑容，令得对面的凯莎微微愣神。

看着恍若一如当年的凉冰，听着她的安慰话语，凯莎心绪渐渐平稳下来。

原来，是这样啊……

既是对妹妹的恍然，也是对心中那个男人的重新认知。

不过，似乎是刚刚思绪过于起伏，以至于最后那句近乎露馅的话，她竟然完全没有察觉。

又或者，即便察觉到，与眼前这个超新星轰炸般的消息相比，也都不值一提了。

虫洞隧道闪烁着恒定的条形光纹，映射出主生物宇宙的纷乱恒星。

隧道中，光芒越发弥漫，隔绝着窥伺，也点缀着两位最美神河女神的绝世姿容。

桌子对面。

看着已经恢复平静的姐姐，凉冰再次开口，这场对话似乎已经成了她的主场秀。

“可是，就在之前，我还是发现，即便是现在的恶魔文明，也仍旧没有达到，与他站在同一位置的水平。

想来，如果单纯靠我们其中一方，应该都很难达到那个程度吧，所以姐姐，我才来找你，现在，需要改变策略了。”

说话间。

凉冰观察着凯莎的反应，见她只是思索，并未警惕，不由地轻轻松了口气。

“你想怎么做？”

凯莎轻轻抬头，看着突然如做亏心事的妹妹。

心中大致猜到，自己刚刚在光明神殿的所作所为，大概率，已经被这丫头瞧见了。

不然，应该也不会这般笃定说什么“单靠一方都追不上”的话。

眼见到了这一步，凉冰轻呼一口气，犹豫斟酌者言语，终于缓缓道出最终想法：

“姐姐，恶魔信仰与天使信仰的对立你也看到了，它们的客观存在，抛开战争伤亡、敌视态度来谈，对两个文明的新生儿，其实都有着良性影响。

加之平衡框架的存在，我想，作为王，只要不是覆灭之争，我们大可放任不管，对吧？而覆灭之战，有我们在，也不可能出现。”

闻言，凯莎微微蹙眉：

“所以，你究竟想说什么？”

所谓的抛开伤亡不谈，她自然能够理解什么意思。

阿延为了天使，专门设立了英灵殿，加之，恶魔本身就有利用暗信息复活的技术。

双方的战争。

从某种程度上讲，除了表面上，战士之间的信仰仇恨，以及对弱小文明发展、信仰的快速催化。

在双方的王心中，其实都很明了，真正意义上的损失，天使一方几乎为零，而恶魔一方，除那些堕落信仰的恶魔之外，自由信仰的恶魔，也不存在所谓的消亡。

但，话虽如此.

在凯莎心中，那些英灵殿中的小天使，已经不能再作为天城的战士看待了。

诚然。

她们的名字留在数据宝库中，享受着传颂与荣耀。

但那是“战死”之前的传奇。

作为已经为正义秩序“牺牲”过一次的美好生命，凯莎情愿她们再也没有重新拿剑的那一天，就那样平静地，享受永恒的生命美好。

她无比地相信，阿延会为她们安排好这些。

所以眼下，凉冰所谓的放任不管，无异于任由战士们投身战火，以死亡成就“试炼”。

这无疑是自欺欺人的表现，是对正义秩序的亵渎。

没有第一时间拒绝，已经是她暗自忍耐的结果了。

所以现在，就看自己这个妹妹会说些什么了。

本来带着试探性话术的凉冰，看着姐姐一反常态地愿意聆听，美眸间顿时闪过一丝光亮。

看来，刚刚说姐姐一点没变的话，要收回来了呢。

趁热打铁，她没有迟疑，当即讲出了自己对此的打算：

“姐姐你也不用担心，我说的放任不管，是指在大方向上，我们各自做好把控，对如今信仰对立的正常格局，不再多加干涉，反正已经彻底融入平衡框架了，就让那群小家伙去斗，权当训练自身。

这么做的原因，是因为我打算，在不让阿延知道，我们已经察觉到那个秘密的情况下，我、姐姐你、鹤熙，我们三个，继续更高科技的研究，努力赶上他的进度，反正正常方向上，有阿延的帮助，可以放心无忧。”

她这么说，凯莎就懂了。

前半段的意思是，维持天使与恶魔的现状，不再去多加干涉，换而言之，就是不发动王对王级别的战争，这样说，倒还算可以接受。

毕竟。

如今，两种对立信仰已经在已知宇宙生根发芽了，为各自信仰而战的战士，终究会拔剑相向，无可避免。

而自己与凉冰依旧把控全局，其实抛开心理活动，本质上与过去的一千五百年，其实别无二致。

嗯，的确可以接受。

凯莎心中轻轻暗忖，思索起后边的建议。

不让阿延知道她们发现了这个秘密，确实该如此，那个男人那样守护着她们，对应的，她们也应该守护心爱之人的那份温柔。

嗯，也可以……嗯？

等等，凉冰刚刚说，她、自己，还有鹤熙？

她是想？

凯莎勐地抬头，对上妹妹那双斗志翻涌的双眼：“凉冰你……”

“没错！”

凉冰似是知晓她后边要说什么，直接打断了姐姐的话音，兴致勃勃：

“我要和鹤熙摊牌了！姐姐，你也一样，这一次，我们一起！鹤熙会理解的，只要我们三个一起……”

然而这次，还未等她说完，话语权再次被夺。

“不，现在是四个了。”

凯莎看着好似褪去恶魔女王面孔的妹妹，没有来地，露出一抹温和浅笑。

不过话又说回来，得知了阿延的那件事后，又被凉冰这么一说，此时的她也觉得，差不多是时候和鹤熙坦白了。

“四，四个？”

凉冰有些懵。

不怪她懵，如今的月汐，同最初鹤熙的心理一样，与方延的相互爱恋，本就是两个人的事，小天使没有那种漫天宣扬的嗜好。

除了自身性格原因，另一部分，则是不想让老师为此别扭.

虽然。

她也不觉得，那种性格的老师，会在意旁人的看法。

至于此后的三百五十年旅行，有方延的光粒子时空搬运，这种能够小范围改变时空介质的作弊技术在，要做到完全屏蔽外来监控，还是不难的。

因此。

即便是此刻的天城，除了凯莎、鹤熙、以及那位懊恼自己太机智的小天使艾兰之外，也无人知道月汐与方延的关系。

更别说远在亿万光年之外的恶魔女王了。

“第四个是谁？”

凉冰美眸微眯，颇为警惕一样问道，对这个先自己一步的神秘存在有些好奇。

见此。

凯莎下意识想起当初发生的种种，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亦是有些叹息无奈，轻轻念出那个乖巧小天使的名字：

“月汐。”

“嗯？”

听到这名字瞬间，凉冰双眸勐地睁大：

“居然是这个小家伙？”

想起曾经那个站在恶魔一号外，散发着冷艳气息的小天使，心中微微发怔。

想不到。

这小丫头，藏得挺深啊。

许是怕凉冰不明所以，凯莎一声轻笑，打断了她思索：

“实际上，真要说起来，那个小丫头，才是最早喜欢上阿延的女天使呢……”

空灵清雅的声音缓缓响起，天使女王一边回忆着月汐的种种，一边耐心地为妹妹讲解着。

数千年没有过的姐妹相处，此刻，她很享受。

而凉冰，也在这徐徐展开的故事中，面露恍然，以及澹澹的惊讶。

原来，是这样。

……

之后。

凉冰终是没有直接同凯莎一起返回梅洛天庭，这和方延见帝鸿坤相似，王不见王。

此次会面，也是借着虫洞隧道中的空间乱流，阻隔了主生物空间的窥探，才得以安稳进行。

当然，防地只是烈阳与冥河。

两人也心知肚明，方延多半是能猜到她们的见面。

不过对此，姐妹二人并无担心。

毕竟在她们计划里，摊牌的最后阶段里，本来就是要让阿延参与的。

再之后，凯莎独自离去。

而凉冰。

又简单地住一周，弥补了姐姐那个成就，也终于满意离去。

当然。

期间自然也不止一次暗示，未来要请他吃坤萨最独一无二的海鲜。

方延对此，自然是宠溺着答应，并表示时机一到，肯定准时赴约。

……

此后。

一切仿佛重回正常。

天使与恶魔的对立，看似依旧，只是，作为王、同时又是姐妹的凯莎与凉冰，是个数千年，终于再次连接了暗通讯。

至于聊得什么，旁人就不得而知了。

烈阳天道，也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太子选妃之事，依旧稳步进行。

除了。

主神帝鸿坤，及其大将潘震，突然开始研究起了，宇宙历史学。

再然后。

便是黑暗星云。

卡尔终于感觉到，基兰导师开始放手大时钟权限了，虽然，只是区区五分之一，却也足以让他振奋。

而最后，便仍是审判星云。

自那日凯莎、凉冰离开后。

第一个天城年。

这一天。

自成神以来，方延少见地再次心血来潮，以生物休眠的方式，小憩了一下。

紧接着，大概一个月后。

更罕见地事，出现了。

一个奇怪的画面，不，或许该叫它，梦境，自那如瀚海苍穹一样的意识中。

缓缓呈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