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惟卿安静的看着他，这个一向表情冷酷的男生，此刻的脸上多了几分柔软。

也许，对于他来说，这是一段美好的记忆。

“那个小男生，现在看起来很健康。”

沈惟卿忍不住说道，然后上下打量了一眼徐志扬，在徐志扬有些微怔的目光中，朝着他会心一笑。

片刻后，徐志扬也笑了，笑容里有些苦涩与自嘲。

确实如此，如果没有亲眼看到他喝中药的样子，没有看到他房间里的支架，没有人会觉得，眼前这个看起来高高的大男孩，是一个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患者。

“你知道，那个男生，为什么能健康地活着吗？”

问出问题的那一刻，徐志扬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复杂。他脸上满是怒意，晶亮的眸子里却又溢满了悲伤。那样狰狞又自我厌弃的矛盾，让沈惟卿一时之间有些无措。

“因为，在他十七的那一年，他的富商老爸，终于给他找到了适合配型的心脏。”

他一字一句的说着，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有些狰狞，整个眼眶泛起了一片猩红。

“找到合适的心脏并非易事，配型能够成功的已经少之又少了。更何况大部分的家属，也不会希望自己的亲人在离开世界的时候，是残缺的。所以尽管他的父亲耗费了大量的人力和物力去寻找，但是还是没有找到。就这样，那个男孩，慢慢的长大，身体也越来越虚弱。终于在他十七岁生日的那一天，住进了医院。”

“那是他从出生起，过得最热闹的一个生日。他的爸爸妈妈邀请了很多的亲戚朋友，还有他们生意上的伙伴的孩子。前来庆祝的人，把空荡的院子挤得满满当当。原本那个女孩子是不能参加的，但是男孩执意要她一起，父母虽然不怎么赞同，但也拗不过他，只好同意。”

“那是她第一次穿礼服裙，裙子是男孩挑选的。柔软的裙摆长至脚踝，她换上裙子之后，在镜子前面惊喜的转着圈，笑起来的样子，就像是一个天使。不···比天使还美。”

“男孩儿看得愣住了。在从小到大的相处中，他早就已经深深的爱上了这个天使一样的女孩子。可是他知道自己的身体不好，活着的每一天，都可能是生命的最后一天，怕耽误女孩子，所以他从来不敢表露心声。”

“那天的生日宴会结束之后，男孩的父母临时被叫去参加了朋友举办的酒会。男孩由于身体的原因，在家里休息。晚上吃完饭，两人像原来一样坐在一起看电视，也许是青春期特有的懵懂，在电影男女主开始接吻的时候，女孩主动拉起了男孩的手。男孩学着电影里的样子，青涩但又无比珍惜的吻着女孩。”

说到这里，徐志扬的神情慢慢的舒缓了下来。他的眼神里闪着柔和的光——那是一种梦幻的，美丽的，却又易碎的光。这个时候，他已经彻底的沉浸在了那过去的美好之中。沈惟卿静静地看着，不忍心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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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故事到这里结束就好了，因为接下来的所有一切，都荒唐又狗血。”

突然，徐志扬的话锋一转，眸中的柔和荡然无存，眼神里充满了恨意。

“当天晚上，男孩的父母没有回家，半夜的时候，男孩突然心脏病发，昏了过去。情况危急，家庭医生没有专业的设备，只能连夜往医院送。女孩陪着男孩一起上了救护车，握着他的手，不停的为他加油打气。尽管她自己害怕的手不停的抖，却还是努力的安慰着男孩。”

“那天没有下雨，路上的车子并不多，但还是出了意外。在过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一辆满载砂石的大货车，由于司机的疲劳驾驶，直直的撞上了救护车。救护车的一侧被撞得变了型，躺在担架上的男孩却一点事儿也没有，因为···在事故发生的时候，女孩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他。”

徐志扬的手紧紧的攥起了拳头，猩红的眼眶里，落下了一颗泪，接着又一颗接一颗······

沈惟卿紧抿着唇，默不作声的看着他，在这样的情况下，说什么是无力的。

“其实那个路口离医院已经很近了，她完全是有机会得救的。可是因为我，因为他们想让我活着，我的父亲伙同她的父亲······”

最后的话，徐志扬没有说，但是沈惟卿已经猜到了结局。

故事讲完，他终于忍不住情绪崩溃，双手捂脸，无力的蜷缩起了身体。那么高大挺拔的青年，此时却哭得像个委屈的幼儿一般。

“她明明是可以得救的······如果不是我，如果不是因为我，她现在会过得很好······可是，可是我们连一场正式的告别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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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志扬紧紧的握着双拳，泛白的嘴唇止不住的颤抖，泪水难以遏制的顺着他的脸颊滚落，两只眼睛空洞的望着沈惟卿的方向，嘴里喃喃的话语，凄楚，绝望，却又无力。

相爱之人，阴阳两隔。

最痛苦的，莫过于此。

更何况事发突然，连一个好好的道别都没有，这该是多么难受与悲痛，也许···也许活着的人，终其一生都无法释怀。

对于徐志扬而言，他在十七岁濒死的时候活了下来，可是他的心，也彻底的死在了十七岁！

沈惟卿是一个共情力很强的人，听到徐志扬的故事，她也跟着红了眼眶，落下泪来。

但她知道，任何语言的安慰都是苍白又无力的，于是她安静的坐在那里，陪着徐志扬，一直到他的情绪慢慢平复。

后来，徐志扬又跟沈惟卿讲述了很多他们以前的事情。

沈惟卿认真的听着，才知道，原来他之所以会那样帮助自己，是因为自己的眼睛，和那个女孩子很像。

“你还没有回答我，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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