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昕然清澈见底的眼睛坚毅得能凝成一层冰霜，看都不想再看陶亮一眼。

陶亮上次吃瘪了，有点不敢看陶昕然的眼睛，低着头涨红了脸，心里却一点都不服气，只腹诽他这位表情就是找了个好男人而已，不知道在拽什么。

小舅妈刚堆起来的笑容僵了一下，她有些诧异这次陶昕然这么坚决，就想再用她外婆施压。

“昕然啊，我知道你现在还是很伤心，大家都很伤心啊，但是伤心归伤心，正事也得做，你表弟要是能进季氏，你外婆在地底下都能笑活咯！”

“小舅妈，我最后再喊你这一次，如果你还有点良心，就闭嘴吧。”

陶昕然有些烦了，她盯了面前这个不要脸皮的女人一眼，就想走了。

谁知，小舅妈恼羞成怒，直接叉腰就指着她骂了一句。

“好你个陶昕然，你现在是觉得丑小鸭变天鹅，就可以不要穷亲戚了是吗？枉费你外婆含辛茹苦把你拉扯得这么大，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

陶昕然瞳孔被刺痛了一般皱缩了一下，回头更加冷漠地看向对方。

有的时候，面对无赖，真的会无话可说。

小舅妈骂完，惊觉季家人还在这，搞僵了不合适，又立马挤出一个客气的笑容，却是阴阳怪气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吧，当初是谁给你的这个机会，你应该不会忘了吧？一人得道，那鸡犬还一起升天了呢。”

“昕然啊，人要会感恩，你不能自己生活得好了，就不管其他人了，你外婆要是见到你变成这样，该有多伤心啊！你就动动嘴，给你表弟介绍进季氏，不就是眨眨眼睛的功夫吗？”

“谁要进季氏？”

小舅妈正在内涵陶昕然的时候，季老太太刚好进门听见了。

她不动声色地缓步走过来，陶昕然知道老太太腿脚不好，今天已经走了很多路，赶紧上前扶了一把。

小舅妈内心冷笑一声，只觉得陶昕然就是表面装得清高，背地里不还是和她一样。

老太太慈爱地拍了拍陶昕然的手，转头看向陶亮，眸色就变冷了。

“是你吗，什么院校毕业的？”

一听到季老太太这么问，小舅妈心里一阵欣喜，以为得大便宜了，如果是老太婆亲自开口，就是季寒川不愿意也得她家陶亮一个不错的职位。

她殷勤地扯了一下陶亮，笑嘻嘻地叫他赶紧回答亲家奶奶的问题。

陶亮也以为自己时来运转，马上报出那个大专院校的名字。

“哦……”

季老太太有意无意地拉长了语调，精明的眼睛动了一下。

“亲家奶奶，你看要给我家陶亮一个什么职位好呢，这孩子别的优点没有，就是听话……”

“抱歉，他的学历不够，要进季氏，至少也得是A大的优秀毕业生。”

只是小舅妈谄媚的话语还没说完，就被季老太太沉声打断了。

她看了小舅妈一眼，沉淀着岁月重量的眼神瞬间压得她不敢吱声。

“确实是没有优点。”

老太太最后抛下这一句，就直接把陶昕然带走了。

小舅妈和陶亮双双愣在原地，特别是小舅妈，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她气得咬牙切齿，此时只记恨陶昕然，觉得肯定是她说了他们什么坏话。

陶昕然出门后，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祠堂的大门口，心里空了一块似的，心里还是有落差。

就在她有些出神的时候，一双温热的手忽然搭上她的手背。

陶昕然微微一愣，转头就对上季老太太慈祥的目光。

“昕然啊，以后我就是你的亲奶奶，你不是自己一个人。”

老太太轻轻拍了拍陶昕然的手，又抬手替她理了一下额前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头发。

但屋外的风实在有些大，似乎怎么也无法理顺。

老太太的动作顿了一下，就取下了自己那个浅黄色的发卡，别在了陶昕然的头发上。

“这个发卡是你外婆亲手给我做的，我一直留着，现在给你了。”

陶昕然微微睁大眼睛，抬手轻轻触碰了一下，但是没有拿下来看。

她看着季老太太，心里有所动容。

抿了抿嘴，她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季奶奶，我能拥抱你一下吗？”

听到这句问询，老太太越发心疼面前这个懂礼的年轻女孩。

她先一步抱住陶昕然，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低声说着。

“孩子啊，你受苦了。”

“……”

陶昕然本不想再哭鼻子，也以为自己的眼泪已经流干。

但听着耳边这温柔的话语，以及这个温暖的拥抱，她吸了吸鼻子，抬起手也拥抱了对方，眼眶一阵发酸。

……她，还有家人。

季寒川在车子旁等着，远远就看到拥抱在一起的一老一小。

他安静地看着，眸光渐深。

头空不知何时飞过了一只落单的鸟类，嘎嘎叫了两声。

他抬眸看了一眼，发现不远处的枯树上，还停留着一大一小两只。

禽类尚可知归处，流离的却往往是智慧代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