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四章 伤药(1 / 2)

豺狼当道 胡马川穹 3988 字 2021-11-01

老域名(.com)被墙,请您牢记本站最新域名(.org)

也许是人年轻底子好, 当天晚上入夜时分顾瑛就清醒了过来。

她觉得自己并没有昏睡许久, 神智一直应当是清楚的。甚至可以清晰感觉到屋子里细碎轻微的脚步声, 被扶起时触及唇舌的苦涩药汤,还有耳边若有若无的细细喃语。

蒙着黑巾的蒙面人,左右腾挪时雪白刀光划在肋下的悚厉, 无知路人的尖叫, 都好似被掩在深重水下的窒息。天上轰然炸开的璀璨烟花,一切喧闹声都好像隔绝在厚厚的远方。有那么一瞬间她飘忽不定地准备四处游走,但恍惚觉得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没有完成。

一道犀利灼热的光芒突然冲过重重水障,岸上有个人像捞鱼一样把自己紧紧网住, 极度压抑的声音里有一丝从未现于人前的撕心裂肺, “……你又要到哪里去,上辈子你就撇下我自个跑了, 这辈子还想让我独自一个人在这世上受煎熬吗?”

那人的语气平铺直叙,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刻苦凄凉。不知为什么顾瑛就觉得歉意满满,好像让这人忍受煎熬是自己的错,尽管她也不知道错在哪里。总觉得先把疑惑放在一边, 先老老实实的承认错误为妙。

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 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紧紧掐住, 连一丝话声都吐露不出来。

柔和的微光刺来,顾瑛终于疲倦至极的缓缓睁开眼睛, 首先感觉左手被人牢牢捂在掌心, 盖着一层不薄不厚的夹被, 身上也只穿了一件宽松的中衣。右胁的伤处敷着厚厚的药膏,白色的纱布下散发着一股清凉的草药芳香。

她微微侧过头去看。

屋角燃着一盏小小的油灯,宝蓝色帐幔低垂,帐顶绣着令人眼熟的清丽缠枝,旁边是雕了富贵花纹的三节柜,绘着松竹梅纹的屏风,还带着三分喜气的大红桌围。

——这里是自己的家。

床榻边上的人杵着额头微闭着眼,眼眶已经浮现厚重的倦怠青色。神情依旧俊秀文雅,面目是一如既往的平淡沉静。但是不知是屋里的光线暗淡,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眉梢间有一抹挥之不去的沉沉压抑,衬着这个人看起来有了一种平日少见的风霜之色。

细细的凉风从半敞的槅扇拂进来,甚至闻得到一股幽微的荷香,将屋子里厚重的药味儿吹散了许多。顾瑛长长地缓了一口气,一股夹杂着心疼的酸痛之意从心底慢慢泛了上来。

床上细微的声响惊动了浅眠的顾衡,他睁开眼俯下身子,眉眼舒展地低声问道:“是不是想翻身?吕大夫说你这两天最好将就一下,等伤口合拢了才可以坐起来……”

顾瑛这才知道为什么哥哥要整晚抓着自己的手,除了担心外就是怕自己睡熟后胡乱翻动身子,把肋下的伤口不小心崩坏。

她轻捏了一下青年的手心,以极细的声音微弱道:“哥哥不要担心,我早就答应过要长长久久的陪你,还要生很多小宝宝。看着他们一路长大读书,一路娶妻生子。要是离了我,哥哥下半辈子该多寂寞呀?”

顾衡眼中忽然就有热辣辣的酸涩泪意,他不敢抬头。将妹子的手死死抵住眼眶,“……既然……知道我没有你不行,为什么还要去干这么危险的事儿?那人拿的是刀子,你竟然敢拿身子去硬扛?”

顾瑛就笑得一脸腼腆,“我看那个疯子好像是冲着我来的,那丁点儿大的孩子不过是受了池鱼之灾。既然是这样,我总不能叫那孩子挡在我面前。旁边摔倒的要正经是个成年人,我肯定老早就躲得远远的……”

顾衡暗吐了一口气,神色峻冷地俯下身子,“那人——不是疯子,是衢州知府的儿子名叫薛延,因为银课案对我一直怀恨在心。那位所谓的衢州名妓柳香兰辗转到京告我的黑状,多半也是受他指使。她最后莫名其妙地死在这人的手里,也算是死得其所。”

晚风吹动着回廊上的灯笼,将斑驳的阴影洒在了青年清瘦的脸上,“……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我没有赶尽杀绝,这个丧家之犬反倒变本加厉惦记上我来了。我不得不佩服他,落到如此境地竟然还知道专捡我的软处捏。”

顾瑛难掩脸上的惊诧之色。

只沉默了一会儿,就反手抓住顾衡的手腕儿道:“祖母说过,这世上有一种人极不可理喻,只能他对不起别人,别人却千万不能对不起他。哥哥受皇命侦查衢州的案子,那人却把一切过错不幸统统怪在了哥哥的头上……”

屋角的烛光闪烁,顾衡的瞳孔比外面的夜色还有深黑。他忽地露齿一笑,像哄孩子一样道:“你身上有伤,不要操心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不过是个不可理喻的疯子,总会有办法收拾的。”

他回身端过一碗温热的药汤,稳稳地迎着顾瑛的目光,“这是今天最后一道药,你好生喝了再睡一会儿。明天一大早我给你带老孙头家八丁馅的大包子,你不是最喜欢吃羊肉馅儿的吗?就是不知道养伤的时候需不需要忌口,明天我再问问吕大夫……”

顾衡的话明显比平时要多些,一边说话一边不自觉地拿汤匙搅动手中的汤碗。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