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扬招呼大家落座,警卫员利索地拿出几碟碗筷,并接过一旁村妇的勺子,临时加热肉罐头。
等罐头乱炖的工夫,张扬问拘谨的村长基坎:“村长,节日村里也会聚餐吗?”
基坎连忙道:“会的,泼水节、礼佛节等大节日,大家就聚在一起吃饭。”
貌扭补充说:“和北边的胞波一样,大家过的节日差不多。”
张扬点头笑道:“我祖上是客家人,老家的习俗是过社,农历社日会杀一头猪,在社头贡龙脉,然后分猪肉。”
“大家的习俗还是差不多的!”
众人连连点头称是,似乎他说的就是真理。
其实缅族、滇省少民、汉地客家,三个族群的风俗差别非常大。
客家人社日是出于祖宗崇拜,滇省少民是原始祭祀更多一些,缅族就是纯粹佛教节日。
不过本质上,都是为了祈求风调雨顺,顺便打打便宜的牙祭。
村里过节,杀的鸡鸭猪,价格都比外面的市价低一大截,且干净卫生,更没有短斤缺两等问题,可谓好处多多!
从这点来说,山川南北的习俗,却是同归一处!
肉罐头、腊肉、野菜一锅炖上桌,张扬招呼大家吃饭,肚子饿了就吃饱再说。
席间,基坎略微笨拙地用筷子,大家都当没看见。
张扬才不会假惺惺地说,尊重各族同胞的习俗,不习惯用筷子就用手抓。
用手抓饭就是落后习俗,长年田间干活,谁的手能干净?
用手抓了一锅饭,还怎么卫生?
落后习俗就要改变,就要向先进文化靠拢。
不能因为落后,就以民族传统的名义加以保护,甚至堂而皇之地成为特权,并走上大雅之堂。
别的地方,张扬管不了,但治下的这片土地,他就要管,并且管好。
不能用筷子是吧,那就学!
习惯用手上大号是吧,那就改!没有厕纸,就用竹片,哪怕是树叶,都比用手文明、进步。
这些都不难学,也不是写进经文的原教旨。
就算是写进经文里了,那也改,张扬不会惯出一群特权民族。
全国根据殖民者划分136个民族,这就够麻烦了,再保护所谓的民族传统,这国就没法治了!
缅族聚餐不喝酒,吃完饭,张扬就和大家聊起田间地头的工作。
腊木村干部比较多,有村长、村支书(驻村干部)、民兵队长、农技干部、还俗僧侣头目。
如果是更落后的村落,可能还有头人,或者头人势力的代言人。
一个小小的村落,就有5名领导人之多。
这也被政委等人戏称为五头治村!
这还不算多,在张扬规划里,还要加一个妇女干部,领导村寨的妇女运动。
老根据地就在试点妇女主任替代僧侣代表,成为真正的五头治村格局。
不过缅族村落,几乎每个壮丁都有从寺庙里修行再还俗的经历,僧侣势力很强大。
从刚才的分菜行为里,张扬就看出僧侣头目的影响力,其影响力不亚于村长。
村子的法会、节日喜庆、婚姻嫁娶,甚至是治病问题,都离不开僧侣,更别说精神信仰了。
缅甸佛教不同于内地佛教,它还有一定的教育职能,在识字念经外,还会教学一些世俗知识,比如法律、医学等。
在人均文盲的国度里,还俗僧侣无疑是“有文化”的。
腊木村没被解放前,军政府下达新的政令,往往是靠僧侣来解读,起到上传下达的作用。
当面对政府工作人员的不公平政策时,村民往往寄托于僧人主持正义,抗争不公。
很多时候,佛教不单是百姓的精神寄托,也是对抗暴政的唯一手段。
这是缅甸佛教的特殊之处,它完全不同于华夏的宗教。
和干部交流之后,张扬对僧侣的影响力感触更深,他们不仅仅是佛教徒,还具有对抗独裁统治的正义属性。
聊了一阵,张扬起身到农田里走了一遭。
秋收刚过,稻杆还青,还不是犁田的时候。
“春耕前,农田还种什么吗?”
“水田不种东西了,就旱地里还有番薯、玉米等没收。”
这点和滇省,乃至两广农村差不多。
张扬又问基坎:“现在村里大人在干什么活?”
“在家的多,不过也有上工地干活赚钱。”
张扬扭头问貌扭:“不组织大家修水渠修农田道路嘛?”
“前些天,大家一起修桥,歇了几天,让大家回家忙旱地的农活。过上两天,才一起修水渠。”
基坎开心地说:“太感谢政府了!没有工程队的水泥、铁条,村里可修不了新桥。”
“那修水渠的水泥呢?”
貌扭:“镇公所补贴一半,另外一半水泥钱,村里每家出20块钱就够了!”
张扬担心地问:“20块钱够吗?穷人家拿不出吧?”
基坎着急地解释:“粮食所上村收粮食,出价比旧政府高3倍多。每家每户比去年富裕了不少。”
张扬招手呼唤田那边,站着打望的小孩们,让他们过来。
黑黑瘦瘦的小孩慢腾腾地聚拢过来,张扬掏出糖果,一人三颗,然后问:“家里卖粮钱,真的比去年多嘛?”
“呜~多!”
“多很多!”
“反正很多,我爸还买新胶鞋了!”
吃着糖,孩子们口齿不清地抢答。
张扬这才放下心来,回首对村干部说:“这还不够!修了水渠,就组织大家到公路工地干活。拿了工钱,也好过个年!”
说完,张扬有些尴尬,缅族人不过华夏农历春节的。
貌扭接话:“我们一样过新历年的,3月还有春耕节日。”
“打工赚钱,开年日子更红火!”
终结这个话题,太阳也下山了,张扬也要出村回兴威住宿地了。
回兴威的路上,张扬考教白大宝,问:“你觉得一个行政村5个,6、7个干部,多不多?”
思考半会,白大宝迟疑地说:“是不是多了点?老家一个公社,大几千人也就几个吃公家饭的。”
张扬笑道:“国情不同的。我倒觉得不多。”
国情大为不同,农村治理的力度当然会不一样。
就拿缅北来说,人口少,分布广且散落,民族成分又很多。
这种特点下,缅北山村散落而居,也就无法像华夏一样,几平方公里内的自然村,合并成行政村(公社)。
再者,华夏民族在一定地域内,语言、习俗趋同,能聚在一起生活。
缅北就不一样,习俗大为不同,甚至有深厚的民族矛盾,又从来没有大一统传统,和长期的根深蒂固的大一统基因。
强行粘合百姓聚居,地理分布不允许,文化也不允许。
在张扬的理想规划里,根据地治下的农村,以3-5个自然村为基础,形成1000人口左右的行政村。
民族矛盾多,民族融合也必须推行,一个行政村应该融合了2-3个民族,形成小融合的局面。
村小、干部多,从行政角度来说,当然是大利好。
但对干部数量需求是极大的,对财政负担也极大。
一个村就要5个干部,公务员比例是华夏3-5倍。
这可是一个大跃进!
对此,张扬思考了很久,迟迟不敢下定论。
腊木村一行,坚定了他的决策。
干部缺口大,那就培养,财政负担大,那就从工业找补,咬牙坚持。
如果小村多干部这一施政举措真的成形,那好处可太多了!
首先就是解放全国时,可以抽调大量干部去新解放的农村,迅速稳定农村,恢复生产。
缅甸是一个农业国,农村人口占绝大多数。
农村安定了,全国就安定了!
农民跟着党走,那统治根基就稳固了!
长远考虑,后世的颜色革命,在牢固的基层统治下,威力会大打折扣。
从内部治理来说,依靠下到最基层的官僚体系,政令施行将非常高效。
好处再多,也要先做了,才知成效。
干部大规模培养,势在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