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章(1 / 2)

徒与拼死抵抗的骑士杀在一起,血光在墨浓的夜里飞溅,塔楼上射来的圣枪洞穿他的肩旁,粗犷的异端只是晃了晃身体,伤势眨眼间恢复,他旋即高高跃了起来,在半空拉出一道炽烈的火线,一举跳上近三十米高的塔楼顶端,下一刻,身处塔楼的修士们仓惶大喊,残肢断臂在烈火中飞了起来。

与杀戮场相隔千米,城北的一处营房内,满身血污的贝亚德从床铺起身,拄着拐杖艰难走出几步,伸手去摸方在木桌上的佩剑,胡子花白的老司会推门进来,见状连忙上前:“贝亚德少爷,您这是要做什么?”

“去杀畜生。”

贝亚德面色阴沉,牙关咬紧,推开老人伸来的手,转身就要朝门外走,没几步一个踉跄,摔倒在地,老人连忙弯腰去扶:“少爷,商队的角马车就快准备好了,威廉姆斯团长吩咐过您的,您要与我们一同从密道离开,您...”

“你的意思是让我临阵脱逃吗?!”

贝亚德怒声呵斥,站起身后头也不回,一手拿剑,一手拄着拐杖,继续朝门口走去:“我的父亲还在与敌人奋战,我岂能丢下他独自离开!如今亚雷提恩城危在旦夕,所有会使剑的男人都上了墙头,凭什么我就得像条丧家之犬一样的躲起来?”

“可是团长...您父亲的命令...”

“我不隶属第三骑士团,他没权利对我发号施令,你不用再多说。今天哪怕是死在这里,我也不可能和那些女人一样躲起来,然后逃跑。这是对我的侮辱,是对威廉姆斯家族荣誉的亵渎!”

贝亚德一瘸一拐地走出房间,老人在身后小步跟着,好言相劝:“您的腿伤成这样,就是去了,又能做什么?”

“就算伤成这样,我至少也能再杀十个异端。”

“贝亚德少爷,您现在要做的,并不是上战场杀敌,白白送死啊...您有更重要的事情...”

老人一面说话,一面对守在营房门口的护卫骑士打眼色,几人从后方慢慢靠了过来,走在前面的贝亚德还在说话:“我要做什么,我自己说了算。第一骑士团的援兵不久便会到来,在此之前,我必须...”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两名骑士从身后扑到在地,手中的剑与拐杖摔飞出去,贝亚德怒吼挣扎,两名骑士一人钳住他的一只胳膊,死死将他压住,老人眼疾手快,从衣襟掏出一包粉末,“呼”地洒在贝亚德脸上。

“你...”

贝亚德瞪眼看他,挣扎逐渐弱了下来:“这是...曼陀罗...”

“对不住了,少爷。”老人同样看着他,露出和蔼的笑容,“我不能眼看着您白白送死。正如威廉姆斯团长大人所说,您肩负着的,是更重要的使命,您不能死在这里,这毫无意义。所以...抱歉了,少爷。迫不得已之下,我只好用这等卑劣的手段,送您逃离...”

老人说着,将空了的纸包丢掉,把地上的剑和拐杖捡了起来,拐杖递给其中一名骑士,剑则握在自己手中。

“少爷,我们跟着您来到这里,一路上所见所闻,皆是痛心入骨的之事。如今整个西尔加亚南部洪涝成灾,饿殍遍浮,骑士团的粮草供给断送,这其中的缘由,并不是因为那些凶恶的异教徒,而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和潜心谋划的诡计...”

老人在圣乔治币行主事的这数十年来,和形形色色的贵族都交情匪浅,也算是见惯了各个阶层的兴亡衰盛,最明白悱恻人心。他明白那些处在最顶层的人们,为了自身的利益,会将事情做到怎样的地步,行起事来,会多么的肆无忌惮、无所顾忌。

只是有些事情,知道是一回事,看到了,便是另一番感受。

老人心情沉重,说话的语气也郑重起来:“少爷,您最初和我们一同来这里的目的,是想查明粮草供给不到位的原因,和币行存在的一些问题,并且着手去解决。而如今,其中真正的问题,想必您也看出端倪来了。”

“为什么会有匪徒敢截粮,为什么西尔加亚遭受如此严重的涝灾,我们在王城的时候,却连一点确切的消息都听不到。为什么这里的消息始终传不出去,为什么圣城派出第一骑士团的时机,如此之晚...”

“为什么早在几个月前,教会的信仰团就已经从各方赶至西尔加亚,可直到莫斯里海岸防线全面崩溃,他们也不曾出现...那些人都在哪里?为什么这场暴雨来的如此不是时候,却又停的如此及时...少爷,这些事,你心里是有数的。”

“如今亚雷提恩城破城在即,许多人...许许多多的人,在不久之后,怕是都会惨死在这里吧。异端的攻势如此凶猛,你的父亲,威廉姆斯团长大人,应该也是做好身死战场的准备了...他想要以此捍卫身为骑士的荣耀,捍卫属于威廉姆斯家族的骄傲。对于他这样的作法,我是心怀敬佩的。”

“他若死在这里,将来也许会被世人歌颂,会有无数的人敬佩他。而你若是去了,死在这里,那便是真的送死,没什么荣耀可言,单单只是无畏的勇气罢了...”

“然而我们的人到了此处,事情也到了这一地步,币行里...总要有人站出来带头才行...少爷啊,您是要出去的。您出去之后,要即刻赶往圣城,将这里所发生的一切,将第三骑士团求援被压一事,将这场涝灾的真相,原原本本的带到三位枢机大人那里...”

“...更重要的,是将威廉姆斯团长,你的父亲,他在这里的作为,他所付出的所有努力,以及会战失败的背后原因,你要将这一切带到你的爷爷,圣乔治枢机大人那里,带到圣堂之上,公之于众,这便是你的使命。”

锵——

老人将长剑抽出,锋利的剑刃在不远处火光的辉映之下,泛出冷冽又决绝的光芒,一如他浑浊却锐利的眼睛。

“走吧。今天这匹夫之勇,就由我这把老骨头,来替您逞一逞了。”

这样的话,在此刻讲起来,就像是在道别。

老人拂了拂衣袖,转身离开,长剑斜指向下,带着一众护卫与骑士,向着战场的方向缓步走去。

““等一切都结束以后,若是我还活着,您想怪罪,就请怪罪我一个人吧...”

那声音隔着十步,传进贝亚德的耳朵里。

贝亚德望着老人的背影,泪水早已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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