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断肠龙在山崖。</p>

斯坦德路伫立在峭崖岗山巅，如同一尊万古石雕，凝视远方，沧桑，落寞。</p>

他的唇角紧绷，脸颊的鳞下拉，眼睛直勾勾盯着虚空中一个点，一动也不动。</p>

山谷下，两个刚完成巡逻的豺狼人蛮兵抬头看了一眼，躬身行礼，然后边走边窃窃私语。</p>

豺狼人一号：“主人保持那个姿势已经四个小时了！”</p>

豺狼人二号：“尤其是表情，和石雕一样！”</p>

“是不是哪个不要命的让主人记仇了？”</p>

“那表情不像是深仇大恨的模样，更像、更像……怎么说呢……”</p>

豺狼人一号想了想，“前些天夜里，我和我婆娘正在办事，半途饿了，她硬让我去找吃的，我随手摸了一块黑乎乎的肉脯给她，她吃了一半说味道不对。第二天早上起来，发现肉脯其实是风干多年的屎块……她就这个表情在帐篷口坐了一整天！”</p>

豺狼人二号兴奋叫起来：“对！就是那种吃了屎的表情！等发觉的时候，早就消化了想吐都吐不出来，就这种感觉！”</p>

“咔嚓！！！”</p>

一道纤细的蓝色电蛇劈中第一个豺狼人，然后弹到第二个豺狼人身上，两只豺狼嗷地惨叫一声，四肢痉挛抽搐，如同死狗一样吐出长舌，肮脏的毛皮冒出阵阵青烟。他们惊恐看去，龙巢门口，手持权杖的艾西亚女士，正冷冷斜视他们。</p>

艾西亚看着豺狼人蛮兵屁滚尿流跑了，叹息一声，加持飞行术，飞身而起，在绿龙脚边坐下。</p>

“森德，看开点。”</p>

绿龙依然凝视着远方，仿佛要把天空瞪出个洞来。</p>

“看开什么？躲过了巨阉，躲过了厄祸，最后栽在碧冠上……我就想要一个不会被笑话的称号，怎么比封神还难？！”</p>

艾西亚支吾说：“起码，碧冠这个字眼和你颜色是配套的……”</p>

斯坦德路慢慢低下头，看着艾西亚，“你这算安慰？”</p>

半龙术士没好气说：“比你强，上次在蚁巢里我向你询问朋友的下落，你告诉我她被打成画挂墙上了。”</p>

斯坦德路移开目光，叹气说：“她又不用被成千上万人嘲笑……这个称号，无可挽回了吗？”</p>

“无冬城那一夜的‘碧绿灾噩’事情太出名，没有什么比桃色绯闻传播得更快了，北到秘银厅，南到深水城，都已经知道了，整个北地的诗人、作家都欣喜若狂，这绝对是超好的素材。听说，烛堡那边也接到消息，将你在费伦的正式名称定为‘碧冠’了。”</p>

烛堡是坐落于剑湾的一个势力，同时也是费伦最大的图书馆、知识殿堂，虽然法师不少，但本质上是一个学术性组织。烛堡每年都向全费伦通告历法、天象周期、外层位面大事、诸神神位升降等等，还负责新纪年和新事物的定名和定义。虽然不是所有国家都理会烛堡，但烛堡的宣告算是半官方了。</p>

就算斯坦德路现在飞到南方推平烛堡，也摘不掉碧冠之名了。</p>

斯坦德路笑道：“真是可喜可贺啊……那肉圆还在龙巢里吗，我去谢谢他。”</p>

艾西亚一听绿龙利齿间挤出的森寒语调，就知道他想杀人了，立刻劝告说：“森德，黑帆商会现在是唯一愿意和我们打交道的渠道！高利虽然可恶，可这事也不能算到他头上。”</p>

斯坦德路张开龙翼，蹦跃着滑下山坡。“那是你还没看透商人这种生物，肉圆高利一直在避重就轻，转移话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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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冠油一共卖了多少钱。"斯坦德路在会客厅再次召见高利，劈头就问。</p>

“额？”肉圆高利反应不过来。</p>

“别装了，”斯坦德路冷冷地说，“你对败坏我名誉的事情，表现得惊恐愧疚。但我认识你，也认识你父亲，你们祖孙三代出了名的胆大，不然敢跑到灾厄堡开拓商路吗？能让你害怕的，决不是名声，而是利益！我最后问一遍，多，少，钱！”</p>

肉圆高利被绿龙凶凛的目光戳着，叹了口气，“还是瞒不过你……经过我收下的预估，银腕团将一罐油膏稀释成两百份，售卖给贵妇们，每份均价在28金币……”</p>

28金币，实在不多，价值斯坦德路一顿正餐，或者是艾西亚抄录二环法术的卷轴成本，微不足道。但他俩在脑子里算了一下，每份28金币，乘以每罐两百份，一共四十罐……</p>

“嘶~~~”斯坦德路和艾西亚同时倒抽冷气。</p>

“二十万金币！！！”</p>

半龙术士晕晕乎乎，感觉世界观破碎，豺狼人寻欢作乐的淫药竟然等同于米拉巴半年的生产总值！！！满城的人挥汗如雨还不如豺狼人野地打炮有价值？</p>

斯坦德路一个飞扑，双爪将肉圆高利捏住。</p>

“钱呢！！！！”斯坦德路双眼赤红，口角流涎。</p>

肉圆高利浑身的血和脂肪都快挤到脑子，眼珠暴凸，惨叫道：“向天上的诸神还有深渊里的魔王发誓！这些钱一个子也没落在黑帆商会手里！一个也没有！”</p>

然而斯坦德路仿佛被魇住了，喘着粗气，唾液滴滴答答。</p>

艾西亚看到高利鼻子和眼角流出血来，徒劳拍打龙爪的双手越来越无力，她用了一个法术，将肉圆高利和等量的金币互换位置，商人摔在财宝堆里，剧烈咳嗽。</p>

斯坦德路任由金币从爪缝流泻，机械性地扭头看向肉圆高利，此时龙巢里的杀气，前所未有的狂烈。</p>

难怪有些龙类学家认为，巨龙对财产的占有欲，其实是一种精神病，现在的斯坦德路，完全像是受刺激的躁狂症患者。</p>

正当艾西亚考虑要不要把牧师叫来，给绿龙释放安定心神的神术时，肉圆高利吐出一口血痰，呛咳着说：“森德，聪明森德！这只是一次失误，想想我们二十年的交情！”</p>

绿龙的喘息逐渐平静，语气依旧森寒，“你知道我刚刚在山顶上呆了几个小时，是为了什么吗？”</p>

“舒缓情绪？”</p>

“不，我在等战蜥人把你的船队劫回来。”</p>

肉圆高利惊了一下，但马上又平静下来。</p>

过了一阵，战蜥人首领蓝叉舌进入龙巢，身后跟着两个毒矛手。</p>

他恭敬地行礼，吐着深蓝色的细舌说：“，嘶嘶奉您的命令，我们追击黑帆商会的船只，嘶嘶，在七英里外截获了船队。”</p>

“有反抗吗？”斯坦德路耷拉着眼皮。</p>

“嘶嘶，没有，主人，船长和随船法师除了一直口头强调黑帆商会和龙眠谷的通商权外，没有反抗，很顺从地带了回来。我们搜查了整个船队……”</p>

斯坦德路伸出爪子打断，对高利说，“这是你最后坦诚的机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