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你真是年纪大了，所以记性也退化了是么？

我不是说过，我不会让你就这么心安理得的到另外一个世界去，我要让你背负着愧疚、耻辱、自责、和后悔，去见我的父母！

还有——”

余少楷说着，忽然间身子向前倾，两手抓住病床的边缘，逼近病床上的余老爷子。

他的目光好似开了刃的刀锋，有着能够将人一片一片凌迟的力量，一字一顿：

“你真以为，我不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余少楷一句话，让余老爷子一张布满了沧桑和沟壑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如纸，眼中的光景瞬息万变，好似高山的雪崩，又好似磅礴的海啸，即将喷发的火山，汹涌难灭。

他撑大了一双眸子，不可置信的望着余少楷，似乎想要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些什么，可是没有办法，余少楷的眼睛就好像是一个巨大的无底深渊一般，漆黑，深邃，张着大口，等待将他吞噬，永不超生。

余老爷子紧紧的攥着拳头，手背上的针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渗出了鲜血，殷红的血迹染红了肌肤，可是他却浑然不知。

余少楷目光下移，冷冷的瞥了一眼，随即起身，按下了床头的呼叫器：

“麻烦帮忙重新打一下针！”

说完之后，余少楷又神色如常的坐回到椅子上，就好像是猎人在睨着已经落入自己陷阱的猎物一般，冷冷的睨着余老爷子。

余老爷子似乎是有些无力的闭了闭眼睛，再开口说的话，已经失去了气势：

“我已经没剩下多少时间了，你就非要这么折磨我？”

“折磨？”

余少楷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

“当然不，如果这对你来说就是折磨的话，那也未免太过便宜你了！

你最好记着，就算你只剩下最后一口气，我也要让你，生不如死，因为这样，才是你配得到的下场！”

余少楷一句话说完，病房的门已经被人打开，小护士推着车走进来，看见余老爷子的手背，免不了要抱怨一声，余少楷却从始至终都从容以对。

很快，前去买花的护工也返回，余少楷见状，随即淡然的起身，佯装着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般，起身朝余老爷子告辞，便转身大步离开。

余老爷子静静的看着余少楷离开的背影，只觉得心底仿佛是压了一块千斤重的巨石一般，让他喘不过来气。

从他住院开始，余少楷就已经不再隐藏他心底的想法，每一次来，和他说的话，都仿佛让他褪掉了一层皮一样，浑身无力。

他知道余少楷一直派人在暗中守着自己，说白了，就是监视。

他不让自己死，不管花多少钱，用多好的药，都要让自己已经所剩不多的生命，苦苦维持。让他在病痛和心理的双重折磨之下，一点一点被变得心力憔悴。

余老爷子其实一直都知道，他的这个孙子，心底里对自己的愤恨。

只是没想到，原来余少楷一直都知道！

他什么都知道，这么多年却一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陪着他演出，暗地里，他是不是在嘲笑讥讽自己的无知？

余老爷子暗自苦笑了一声，将手背搭在双眼上。

这一生，他从未后悔过任何事，当年创立余氏集团，他付出了太多的代价，友情、亲情、人性、良心，余少楷说的没错，他什么都不要换来的如今的一切，那个他想要弥补的人，却完全不领情，还要亲手摧毁。

呵呵！

这算不算是，报应？

原来，老天爷真有报应啊！

求生不能、求死亦不得，原来，生不如死，就是这种感觉。

余老爷子心里清楚，如今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余少楷不仅仅是要毁了余氏，更是要毁了余家。

而回顾自己这一生，是不是真的，做错了呢？

……

余少楷从医院出来，胸腔里仿佛是憋了一口浊气一般。

他打从心底里，恨着此刻躺在病床上的那个老人。如果不是他，自己的人生就不会如此黑暗。

可是没有办法，也不能否认，他的身体里，还流着那个老人的血。

他肮脏、腐朽的血脉此刻就在自己的血管里流淌，自己却无能为力。

他在一点一点毁了他，也是在一点一点毁了自己！

可是他停不下来！

深深吸了一口气，抬手看了看时间，助理此刻已经等在车门前，恭敬的帮他打开车门，余少楷见状随即凛了凛心神，重新换上了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提步走过去，坐进车里。

林冉，只有你，是我黑暗人生里，唯一的一点光亮。

所以，我就算舍弃性命，也要守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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