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社贼(1 / 2)

民国不求生 宇文郡主 3046 字 2021-01-21

民国二年的五月,山东全境正面临一场空前风暴的袭击,北洋军的主力重兵集团正沿着津浦路大举南下,志在夺取解放区内最重要的工业中心之一——徐州。

徐州这座古城,毋宁说是一片古战场。几百年来、几千年来的,中国历史的分裂时期南北两军总会围绕徐州展开一番龙争虎斗,它特殊的地理位置和交通条件,注定着这片古战场上的风霜、金戈、落叶与盛夏时的光芒,将决定由谁来主宰四万万国民的命运。

与南京方面不一样,北洋军政府的立场是坚决的——坚决的顽固和反动——决策也是统一、集中和能够贯彻执行的。

从李鸿章时代开始近亲孽滋的这一目前中国最强大的军事集团,从淮军时代开始就不以军纪严整著名。李文忠公麾下使用洋枪武装起来的蝗虫军团,用另一种足够让松井石根引以为友的作风,扫荡了太平军占领过,甚至哪怕只是走过的每一寸土地。

李鸿章和另一位曾文正公一样,相信镇压“造反者”只有一种方式,就是将他们赖以生存的群众基础彻底毁灭,将满坑满谷的“数十年来该杀未杀之人”彻底杀绝,才能彻底镇压发、捻。

很显然,袁世凯相当赞同他那两位前辈的观点。

在“五月风暴”爆发以前,甚至在国会停摆以前,北洋军的绝大部分机动兵力就驻扎在了毗邻山东的直隶南部一带。随着军事形势的日渐紧张,越来越多的北洋部队也通过津浦铁路上的列车迅速南下,开向以济南为中心的鲁中战场。

数个师齐头并进,鲁中地区势力根深蒂固的众多团防武装也蜂起响应。山东省的缙绅们在去年整整一年时间里,可是亲眼目睹了社会党人在鲁南执行的种种社会改革,或者换一种缙绅们爱用的说法——“群贼啸聚”。

所以鲁中一带较有资产的阔老板、乡绅和大地主,都全力支持北洋军向南推进,不仅沿途为北洋官兵提供了大量免费的酒肉粮食,而且还有不少人带着各式各样的团练私兵主动到济南向段祺瑞报道,表示愿意参加“弹压社贼”的战事。

社贼是鲁中缙绅对中国社会党的一种蔑称,顾名思义是“社会党匪贼”的意思,与北洋军政府现在较常使用的“叛匪”一词相比,更突出一种咬牙切齿的阶级仇恨。

其实社贼并非是乡绅们生造出来的新词,而是有着源远流长的历史脉络。明末清初时南方就有“社贼”暴动,多是特指南方各省的佃农、奴仆造反。

那时候李自成率军攻占了北京崇祯皇帝自尽的消息传到南方,各地的奴仆闻风而起,迅速掀起了一场反对封建人身依附的解放运动。所谓“天地迴薄,贵贱翻蹑,我辈何必长为奴乎?” 他们组织起来,自称为“削鼻班”。

这个名称的来源是江南一些地方“谓奴曰鼻”。班名“削鼻”,就是要削除奴仆的身份和世籍。削鼻班策划了举事的日期,规定到时“各刦其主,破券均齿乃已。”弘光朝廷建立以后,地主豪绅有了靠山,神气起来了,削鼻班的活动暂时趋于沉寂。乙酉五月,清军南下,弘光小朝廷覆灭。奴仆们又“拍掌相贺曰:我知天公果不欲终奴我也。”,重又武装起来,一边清算地主阶级的罪恶,一边也同清军作战,这就是明末的“社贼”武装。

鲁中缙绅以“社贼”一词称呼红军,未必是了解这层历史。然而不幸历史的脉络确有逻辑,三百年前南方的奴仆们所掀起的人身解放斗争是完全正义的,三百年后亦然。

社贼们为所欲为,一切反常,竟在乡村造成一种恐怖现象,他们大行杀戮,但这都是土豪劣绅、不法地主自己逼出来的。土豪劣绅、不法地主,历来凭借势力称霸,践踏农民,农民才有这种很大的反抗。凡是反抗最力、乱子闹得最大的地方,都是土豪劣绅、不法地主为恶最甚的地方。

因此,以林淮唐为首的社会党人不仅不把“社贼”当成一种蔑称,而且观察日报还专门连载了三旗“社贼历史”专栏,告诉全国的读者们,社会党人确然是民国的“社贼”,且不仅是“社贼”,而且还要完成三百年前明末“社贼”未尽的事业,把“贼”的蔑称彻底消灭在历史的熔炉里。

阶级的仇恨是如此尖锐,鲁中缙绅们组织起来围剿“社贼”的团练武装,在很多时候表现得比之北洋军还要狠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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