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捻与淮(1 / 2)

民国不求生 宇文郡主 3368 字 2020-09-29

自从宋代黄河改道以来,这条伴随着时光和岁月,日渐变得汹涌澎湃又充满危机感的中华民族母亲河,就以其南流的姿态,不断侵占淮河旧有的河道,给两淮大地带来了无穷无尽的灾难。

尧之封,禹之迹,宅兹中国,因水利而兴起,也伴随着黄河的失控,把曾经少壮的民族,推到了今日老大年迈的地步。

近千年前,曾经富甲天下的淮南之地,经过几百年来黄河南流的泛滥,到咸丰五年的铜瓦厢决口而抵达一个最后的高峰。

年久失修的悬河河工,在那一年彻底崩溃,倾泻而出的滚滚浊流,一经夺溜,建瓴而下,把无数原本就在生命线上哀嚎呻吟的淮北饥民,推向了混乱、黑暗和死亡的深渊。

从那一年开始,“捻子”、“捻党”、“捻军”的名词,响彻两淮,并成为俗称为“淮海”地区一片土地上,最重要的百姓自组织力量。

所谓“捻”,原意是把绳子、纸条之类用手指搓转成一股,故而在皖北方言里,“捻”就是“聚合成群”的意思。所谓“捻党”、“捻军”,不过是“一群人”、“一伙兵”的意思,并不内涵什么特定的“革命气息”。

但纵横淮河流域,曾击毙过晚清骑兵领袖、“最后的骑士”僧格林沁的捻军,还是给原来和河南绿林所谓“杆子”同意的“捻党”,增添了一抹浓厚至带有历史底蕴的革命色彩。

冬天的淮北很冷,干涸荒芜的大地上,不住吹卷着荒野的狂风,冷飕飕的凉气直灌入淮上军参谋长张汇滔棉布大衣的袖口里。

他脚下的骡子慢慢支撑不住,连续的后撤——或干脆些,是连续的溃败,已经让气势昂昂的骡子气力也顶不住,痛苦嘶鸣地倒了下来。

骡子是淮西的特产,晚唐时淮西镇的军阀就曾经组建过让大唐神策军头痛不已的骡子军,而捻军以大量的骡马作为行军利器,纵横天下的千里回马枪,更将僧王斩杀在了曹州高楼寨。

只是几十年过去,张汇滔的骡子,显然比不得安武军的东洋大马善战。

“参谋长,咱们再撤,就撤回寿州地界了……”

淮上军的部众士兵,和几十年前的捻军一样,来自水灾以后流离失所的百姓,也来自淮北大地上根深蒂固的“江湖”。

这个“江湖”,包括了捻党,也包括了捻党之前的天地会、白莲教;还包括了捻党之后的哥老会、义和团、洪门、袍哥、青帮、白枪会、红枪会……甚至于一贯道。

这些林林总总的江湖,历史早已留给它们各式各样的定评。天地会和白莲教被贴上了“反清复明”的标签;哥老会和袍哥们身上既有保路的光荣,也有走私鸦片贩卖人口的劣迹;义和团带着蒙昧推动了一场盲目排外运动而被西方惊为“黄祸”;洪门则使他们历史上最成功的一位“龙头大哥”成为中国的伟人。

张汇滔留学过日本,和过往的捻党好像已有很大的不同,他是熊成基和范传甲的弟子,也是陈独秀和柏文蔚的好友。

宣统元年,安徽成立咨议局,寿州人推荐了曾组织寿州农会的乡团团长为咨议局议员,到当时的省城安庆出席会议。

王庆云和张汇滔由于共同的好友柏文蔚而相识,后来安徽巡抚朱家宝任命了王庆云做团防局长,发给毛瑟步枪七百支,让他回寿州办团,这也就成为了淮上军的滥觞。

武昌起义爆发以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王庆云、张汇滔、袁家声等人就策动团防局武装和联庄会各大队,以腰缠白布为号,里应外合攻取寿州,是为淮上军起义的开始。

淮上军的核心武力是寿州团防局,但兵员主体来自于凤台、凤阳、定远、怀远等地的联庄会,人马众多,还有张汇滔组织的农会机关作为预备队,因此席卷淮河南北23个县,一路所向披靡,直到在颍州碰上了倪嗣冲的安武军,才遭致苦战。

张汇滔看着累死的骡子,面色阴沉:

“我们不能再退,再退……正阳关失守,两淮就要变色。”

虽然他这样说,但周围其他的淮上军士兵,显然没有如此坚强的勇气。大部分人都垂头丧气,一想起前几天在阜阳的战斗,即便淮上军构筑工事冒雨苦战,也没能挡住安武军的进攻。

“龟孙的朱启勋!要不是原来投降我们的两个管带朱启勋、徐振清做了内应,偷偷打开城门,咱们也不至于输那么惨!”

话是这样说,可淮上军踞城而守,还提前修筑了工事,没能打出占上风的势头,也怪不得别人。

“下雨了吗?还是在下雪?”

“参谋长,是雨夹雪,他妈的,这鬼天气,路又要难走了。”

前几天的阜阳之战,同样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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