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回 渡扁舟平湖逢水难 囚木牢孤山落…(1 / 2)

狂沙入千里 水依生 4492 字 2020-06-05

“美要眇兮宜修,沛吾乘兮桂舟。令沅湘兮无波,使江水兮安流。望夫君兮未来,吹参差兮谁思?”洞庭山水依旧,浮湖难觅斯人,茫茫碧波青浪,余影扁舟茕身,这一曲“九歌.湘君”,怨切声声,长久不息。此刻杨玄瑛又伫立在湖岸石渚之上,极目眺望,只见百里平湖浮聚一层薄雾,湿气氤氲,淡霭弥漫,朦胧依稀之中,湖心君山岛面笼轻纱,身绕柔幔,半隐半现,似真似幻,如若仙域瑶境一般,飘忽不定,玄秘莫测,直瞧得人一时间有如神游方外,迷坠太虚。触景伤情,感哀帝女,令杨玄瑛俄然间又不禁想起屈原这首楚辞,说的正是湘妃泛舟湖上,思君盼君不见君,徒留几声凄凉洞箫,独对四野万顷翻涛。

杨玄瑛正自惆怅,鱼蔓云忽然一面走上前来,一面与她抱怨说道:“适才在城内一番好找,可怎知那些渔家都是贪生怕死之辈,摄于萧铣水寨之威,无人敢载我等去往君山。不知妹妹来湖畔,找到愿出航的船家没?”杨玄瑛突然被鱼蔓云打断思绪,这才想起原来她二人在巴陵郡城中歇了一晚,今日清晨,她二人赶早而起,为寻渡湖前去君山岛之法,便分头行事,鱼蔓云于城中打探,而杨玄瑛来洞庭湖畔,亦是为了找寻船家。可怎知杨玄瑛方抵湖岸,乍教这一场晨雾迷断人魂,引得她情不自己,驻足而顿,陷入遐思久久不能自拔,竟早已将寻船正事给抛去九霄云外了。想及此处,杨玄瑛自嘲一笑,于鱼蔓云说道:“据闻这洞庭湖纳湘、资、沅、澧四水入长江,水文复杂,暗流颇多,且小妹看这场雰雾,一时半会也散不去,只怕此时湖上亦不会有船家往来。”鱼蔓云犹有不甘,含嗔说道:“只恨你我既不识水性,又不懂操舵驾舟,不然早就去抢他一条船来,自己上那君山去了。”如今无舟渡水,两人也无可奈何,于是杨玄瑛说道:“当下鱼姑娘空自着急,也无济于事,不若继续留在巴陵郡内,总能寻得渡水之策。”

二人正说道此处,忽然不远处水面上一叶小舟驶出雾来,船尾坐着一名黑粗渔夫,披着一席蓑衣,使斗笠半遮脸庞,不紧不慢地摇着船橹,缓缓而进。杨玄瑛正欲细瞧那渔夫容貌,鱼蔓云却已迫不及待地上前把手一招,冲着那渔夫喊道:“那位行船打渔的大哥,可否行个方便,载我姐妹二人渡水去君山岛?”那渔夫闻声转过头来,一见岸上乃是两个衣着光鲜的妙龄少女,怎看都是富家出身,他先是一怔,随即睨视着她二人,一脸不屑地说道:“如今外头兵荒马乱的,两位姑娘不好好在家避祸,去那君山岛作甚?”鱼蔓云自怀中掏出一大锭银子,端在半空,应声说道:“我等有要事上君山去寻人,这位大哥毋需多问,只要载我过去,必不会亏待于你。”鱼蔓云说罢扬手一抛,那银锭凌空飞出,掠过湖面,不偏不倚正落舟中。此刻这小舟距岸数十步有余,鱼蔓云随手一掷,银锭正中船心。若是普通朱门子女,安能有此身手,那渔夫见状,眉头一皱,显然是起了戒心。

杨玄瑛心思细密,那渔夫这幅神情全然瞧在眼中,想这等雾天,那渔夫独自泛舟湖上,本就形迹可疑,可鱼蔓云尚不知人家来路,便招摇过市,摆出阔绰,还露了这一手技艺,实在太过轻率鲁莽。她正欲提醒鱼蔓云提高警惕,那渔夫却已拾起面前这锭银子,阴阳怪气一笑,于鱼蔓云说道:“既然姑娘出手大方,我也就不客气了,这就载你二人往君山岛去。”说着一摇船橹,便使那小舟靠上岸来。

鱼蔓云一见小舟靠岸,即迫不及待地登上船去。杨玄瑛一迟疑,也别无选择,亦随之登船。两人方于船首坐定,那渔夫一面说道:“二位姑娘可坐稳了。”一面摇起船橹,便驾舟离岸而去。此刻湖面虽然依旧雾露濛濛,却也是风息浪平,万籁俱寂,只闻摇橹咯吱之声缓缓而响,小舟不紧不慢地摇往湖心。眼看离君山岛越来越近,可湖面水雾却是越聚越浓,茫茫一片,不知觉间,霾雾竟已遮去前头君山轮廓,将四野尽皆笼罩,哪还辩得出东西南北。鱼蔓云坐于舟中,犹似个无事人般,打起了小盹,而杨玄瑛左右顾望,唯见雾沉云暝,八荒迷朦,不禁暗自担心起来。此刻她又盯着船尾那渔夫打量半晌,见他仍是气定神闲,悠然自得地摇着船橹,丝毫看不出半分疑迹,一时间,教杨玄瑛也无可奈何,只得打起精神,暗中戒备,静观其变。

这一水程皆在雾中,徐徐而行,忘路远近。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间,杨玄瑛猛然立起身来,踏上半步,已将流云槊持在手上,把槊尖指着那渔夫,厉声喝道:“你究竟何人,意欲载我等去往何处!?”鱼蔓云被她一声惊醒,尚不明就里,正待相询,那渔夫却已面露诡笑,装模作样说道:“二位姑娘不是要去君山吗,这不正往那儿去呢。”杨玄瑛哼了一声说道:“这一带水涛自南北流,如今你却是顺流而下,如何到得了君山?你如若再遮遮掩掩,休怪我金槊无情。”原来这君山岛处巴陵郡西,与阅军楼隔湖相望,适才这船出水,乃是望着君山横着水流而进。而当下虽有大雾搅得人头晕目眩,可杨玄瑛乍见小舟不经意间已换顺流而去,立刻便知是转过了方向,这才明白那渔夫果然不怀好意,定在暗中作祟,她才会冷不丁地举槊质问。#_#77713470

那渔夫见杨玄瑛看破玄机,颇为惊讶,俄然一愣,随即也立起身来,哈哈狞笑数声说道:“昨夜是个朝廷的爪牙,今晨又是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娃儿,看来那昏君还确实念念不忘梁公。”那渔夫说着,顺手提起搁在舷上的鱼竿,横握于胸前,又继续说道:“既然如此,不妨直言相告,我乃湘川水神,大号九头蛟雷公猛是也。汝等想上君山,得先问过我手中这柄鱼竿!”话音未落,只见他将手一挥,撩起长竿便往杨玄瑛头顶重重撘去。

雷公猛那支乌漆鱼竿一看乍不起眼,却是精铁铸成,这一杆子下来,霸道十足,咆哮生风,可渔舟狭长,无多余立足之地,亦不容人闪躲,杨玄瑛只得举槊相迎,去硬接他手中鱼竿。一时间,只见两人分立船首船尾,各自凌空奋舞双臂,万道黑光金芒交织闪现,不时又有星火飞迸,天华乱坠。这一般激斗,旗鼓相当,直教鱼蔓云持枪挺立在杨玄瑛身后,看得眼花缭乱,几度想上去助阵,却有始终寻不着间隙插手。

不过雷公猛上手虽攻得急凶,可也是他见杨玄瑛一介女流,并未将其放在心上,只道寥寥数招便可轻易拿下,哪知这转眼吭吭数十声下来,杨玄瑛见招拆招,将自己攻势一一化去,还时不时地乘虚反击,屡屡将自己迫入窘地险境,直教他不禁气急败坏,暴跳如雷,手中鱼竿越撘越狠,咄咄逼人,毫不留情。动武过招,本忌心浮气躁,雷公猛求胜心切,出招虽是辛辣,但招招使老,不自觉间,已露出破绽。所幸此刻杨玄瑛苦于为船身狭窄所缚,亦无法全力施展拳脚,更不得纵身趁势进击,且杨玄瑛见雷公猛身怀绝技,又是现于洞庭湖上,怕他是君山水寨之人,以免与萧铣结下仇怨,亦不愿伤其性命,下手尚留情面,不若早已可将他击败。如此一来,两人斗得胶着,看样子一时半会也难分出高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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