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善(1 / 2)

大年初四。

天气分明是晴好的,可在墓园之中,似乎永远没有太阳。

平静地安葬穆秋兰之后,阿暄随苏家人祭拜了任净娟。

按村里的规矩,土坟生了野草,生者都要亲手拔除的。阿暄看到任净娟的墓地旁有几棵枯死的荒草,他躬身而下,拿指头挖根部的泥土。

苏滢随他一起,问道:“直接拔不行吗?”

阿暄回道:“草根扎得深,松了土才拔得动。”#_#77713470

苏滢质疑他的话,试着拔了一棵,勒得手心生疼,草却纹丝不动,她较劲地双手发力,总算成功了,草根连着半湿的土块被扯了出来。

同时被拔出的还有泥土深处的一只檀木盒子。

苏滢见过这盒子,去韩家宣布婚期那天,它就在韩静泊的书房中,他说里面是没寄出的信。

那日,庭中的柿子树穿了冬衣,是母亲喜欢的水蓝色。

苏滢惊异地取出盒子,信件并不是写给父亲苏乾宇的,每一封的抬头均是母亲的名字。#7.7713470

净娟,在你眼里,我不如苏乾宇的万分之一,所以,对你的心意我唯有隐藏。藏得越深,我的生活越阴暗。我开始跟苏乾宇较量,但我总是输,他的每个决断都让公司蒸蒸日上。项目出事是我操控的,这一劫让苏乾宇挫败不堪。公司存亡在我手上,我带着筹码去见你,让你直视我的龌龊。你误会了,我不是胁迫你用自己交换苏乾宇的尊严,只是想证明,我比他更有实力,可你始终不肯多看我一眼,甚至让我撤资离开,你说我是个卑鄙又可怜的小人,你说我一无所有。净娟,如你所愿,我走了,我有预感,你我再无相见之日。

净娟,初到美国,我遇上一个与你相似的女人颜美淑,她说故乡有很多柿子树,却不告诉我家在哪里。我厌恶她的孤傲和自命不凡,但还是说服父母接纳了她,她怀了我的孩子。我要娶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只因她跟你一样爱吃柿子。

净娟,对方不是你,娶谁都没差别,所以我选了利用价值更高的,银行行长的女儿。我需要他父亲的资源,而她需要在我身边,天真地做梦。我结婚四年了,膝下无子,也不期待后嗣。听说这个冬天你生下女儿,取名为“滢”,若美淑还在,我的孩子比苏滢大四岁。将来见到苏滢,我定会问她是否爱吃柿子。

净娟,我父亲去世了,我得到了全部遗产。这是用颜睿暄换来的,他并非美淑亲生,也跟我无关,只是个交换遗产的道具,为了控制这个道具,我回不了头了。@&@!

净娟,我有了自己的孩子,他降生,你离世,人生真是一场玩笑。你走那天,正是宇辉取代金韩的时候,苏乾宇没陪你,他的事业是拿你的命换来的。

净娟,我认识了一个叫方依的女人,她身上有你的影子,灵魂里也有。我情难自抑地关注她,在酒吧默默保护她,可她居然在算计苏乾宇,她有取代你的野心。我为自己可悲,于是花了三年时间抬高方依,苏乾宇把她留在身边了,你承不承认自己选错了人?

净娟,跟我同岁的柿子树,今年只结了53个果,它老了,我也老了,你却还是年轻的模样。第一次,你和苏乾宇来我家的时候,那年的果是最甜的,所幸你尝到了。苏乾宇很快就去陪你,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我愿意冒险,自杀式的冒险,因为我急于了断!我知道自己赢不了苏乾宇,赢不了颜睿暄,甚至赢不了苏滢,因为他们跟你一样认死理,爱得专一,恨得彻底,跟自己较真却从不对命运妥协。

读完所有信件,苏乾宇长吁一声。

年少时,他的朋友只有韩静泊和彭巍。碰了多少壁,遭了多少罪,熬了多少夜,才创立了宇辉的前身金韩建设。*$&)

三人之中,他最先有了女友,带她去韩家的四合院聚餐。

那晚,净娟一口气吃掉5颗柿子,许是她酣然的吃相,随着月光一起,印在韩静泊心上了吧?求而不得之毒,经年发酵,让他的心性变质腐烂。

只有苏乾宇明白,韩静泊以换药作为了断,这般铤而走险是为求解脱,守着恨意斗了半生,最终仍是一无所有。

檀木盒子被重新埋了起来,这一场因果就此安葬。

正月里,世人都卸下包袱,闲散休憩,只有阿暄忙得不愿睡去。天空的平方对面商铺正在转租,他不顾高价定了下来,将这里当作如心小驿第一家分店。

主题依旧是原谅与治愈,而特色是茶艺,他只卖爷爷爱喝的茉莉花茶,他将客栈交给小树和琳琳看顾,易坤和小苗放假时也可以过来帮忙。

重新装潢期间,李烨、毕然、唐觅、刘帆等人都来参谋,连程山也被搬来了。他们一同研究图纸,深化设计了一番,精心挑选主材,控制预算成本,组成了店铺改造和大院重建的工程团队。

他把所有证件都改回了本名,又勒令身边的人喊他阿暄,只有苏滢例外,她还是喜欢叫他大宝,而他唤她为小宝。

阿暄投资重修大院,得到了当地人的支持,并因此成为福利院的名誉院长。

转眼到了开春,阿暄和苏滢带着团队到大院实地踏勘。

当村民称他为颜院长的时候,阿暄顿在原地,久久望着爷爷住过的小东屋。

“大宝。”苏滢用肩撞他,“开工了。”

爷爷的屋子还残留着深厚的烟草味,好像比以前更呛人了。阿暄想起爷爷的第十一根手指,白铜烟锅缠着穗子,生起一场大雾,模糊了老者的面容。

第一次见到爷爷,阿暄就认定他是个普度众生的仙人,千年国槐正是他的洞府。

他们准备重刷墙面,苏滢建议换个明亮的颜色,可阿暄说,爷爷刻板得很,只能接受四白落地。

收拾家具时,阿暄翻开抽屉,爷爷的烟锅赫然在目,被擦拭得光洁如新。

他一把搂住苏滢,吻在她耳侧:“什么时候藏的?”

“不知道啊。”苏滢还在装,“是颜院长显灵了吧?”

“不招?”阿暄的吻加深些许,“别逼我用刑!”

苏滢一瞬脸红,羞赧道:“外面有人,注意影响。”

阿暄朝外望去,几个小屁孩趴在窗台往里看,手指划在脸蛋上,嘴里嘟出个“羞”字。

他却毫不在意,痴迷而失控地继续,睫毛颤动着,身体也有些不稳,似乎只有愈加深刻的亲密才能支撑住他,而每一丝亲密都是弥足珍贵的恩赐,是他用上一世的虔诚求来的。

“我招,我招。”苏滢无奈投降,“昨天,郁强和汪敏嘉找我,他们推理出这是颜院长的烟锅,让我物归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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