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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上戎装的男人,总是这样?
她恍然心惊,忽然明白,这是谁——
这是罗迦呀!
这是二十几年前的罗迦呀!
戴着绿咬绢的王冠,戴着巨大的宝石戒指——如一颗巨大的花树。
她之前,从未看到男人如此俊美。
罗迦,太子,她看不真切。
只恍恍惚惚地听得儿子的声音:太后太后
这声音,依旧没法将她从幻觉里拉回来。
直到他扑上来,抱住她的胳膊。
孩子又长高一截了。
她此时再也没有抱起他的力气了,只能拉住他的手,目光,还是看着弘文帝。
弘文帝提着一把大刀。
那是北国君王出征时,将要挟带的指挥刀。
她看见过的。
罗迦随身不离。
从他的祖先处传下来。
现在,又到了弘文帝手里。
她忽然很想伸出手,摸摸那把刀。
但是,她没有。
她一脸凝重,内心空虚。
弘文帝的声音那么柔软:芳菲,你看,这花树开花了以前,我不知道还能开花。
他随手,折下一支很好很鲜艳,花苞很大,花簇密集的枝条给她。
全是花朵,几乎没有叶子。
红色的花。
几乎和她的脸色一样。
她拿在手上,一阵风chuī来,花瓣纷纷地掉下来,从树上,从林间落了她满头满脸。
弘文帝的目光丝毫没有改变。
她的目光也没有改变。
彼此之间,在这花树下凝视——方明白:
斜晖脉脉水悠悠,多少的日子,已经在这样的凝视里走过。
就如这花,只开一季。
很快,便衰败了。
他激动难言。
她痛苦不堪。
孩子惊奇地站在他们中间。
没有人想要他回避。
他也无需回避。
因为,他是二人最好的结晶——
无论这些年,如何的纷扰。
她终究有这个儿子。
他也终究有这个儿子。
江山稳定,天下稳定——
他忽然笑了,很是欣慰:芳菲,就要辛苦你了。
她眼眶濡湿,却没法哭出来。
出征前夕,女人不该流眼泪。
多年前,罗迦出征,她从未哭过,这是不祥之兆。
所以,没法泪流满面。
他忽然伸出手去,紧紧地握住她。
她也握住他,紧紧的。
他声音沙哑,贴在她的耳边,几乎将她和儿子,全部搂住了:芳菲,这些日子,我过得很开心,这一辈子,从未如此开心
是的,这一个月,他过的什么日子呀。
每天花前月下,每天停留此处。
纵然不说什么话,但是那样的对坐,那些一起用膳的夜晚,晨昏那些曾经一起散步的日子
都已经足够了。
一个月,便是一生。
这一个月里,她尽其所能地关心他,体贴他,为他治病,滋补他的身子,轻言软语,不理任何朝政,一心一意,只如女人。
只是一个女人的身份和作为。
这曾是他梦想的极致。
妻子和孩子组成的家庭之感,骨肉之亲。
无视任何人的目光。
不怕天下人的责难。
甚至,没有父皇灵魂的指斥。
一切,多好。
就如此时摆在花树下的案几。
三几杯淡酒,七八个小菜,香甜的甜心,时令的蔬果一如这百花盛开的chūn天一般美好。
他坐下去,那么惬意,身边,便是自己的妻儿。
就连花瓣一层层地落在他的头盔上,也浑然不觉,只兴致来了,随手捡起一些,丢在自己的酒杯里。
孩子吱吱喳喳的,沉浸在自己这一生最快乐的日子里——他也不知道,这也是自己这一生最快乐的时候了——此后,失去父皇的遮蔽,没有任何的护持,孤儿寡母,要一辈子威慑天下,将会多么的艰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