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夜总会是梁溪县城最大的娱乐场所，也是本地比较有规模的地下赌场。一直以来，警方都有线索，但每次行动都失败。于是，这次特意请了云起龙来。

风云夜总会地下室面积不大，三张大方桌前，围坐了二十几个人。

云起龙化装成个六十几岁的老头，坐庄推牌九，他面前的钱已经堆得很高了。

赌客们都疯狂地下注，输了的走开，然后又有新的赌客进来。云起龙手法娴熟，目光如炬，发牌时将所有赌客的脸的表情都收在眼底。

一位小姐匆匆进了夜总会老板的办公室，在老板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夜总会老板低声问：“那家伙真这么厉害？”

小姐说：“真的很厉害，客人的钱大部分都到他手里了。”

“吩咐兄弟们，把守着后门，不要让他把钱带出去。”

“是，老板。”小姐赶紧打电话通知。

夜总会老板挤进人群，看着云起龙。云起龙看了看夜总会老板，嘴角边浮起一个不易察觉的笑意，手上的动作不停，继续气定神闲地推牌九，赌客们疯狂起来，叫嚷着，闹哄着。

夜总会老板看着云起龙面前那堆钱，脸色非常难看。

云起龙突然对着领口的通话器低声说道：“行动！”

很快，一队便衣警察冲了进来。顿时，赌客们慌乱地尖叫着，奔跑着。夜总会老板被便衣警察抓获。紧接着，一队穿着制服的警察也冲了进来。

此时，小占坐在床上，膝盖上放着笔记本电脑，他打开QQ，一连接收了十份文件，每份文件都是照片，而且都是阮元和唐婕在一起的照片。

小占一张一张地翻看着，眉毛很快纠结在一起，脸色也越来越难看。看完十张照片，他狠狠地将电脑一合，重重地推在一边，气恼地下了床，倒了一杯水。但他只喝了半口就愤恨地将一杯水泼到地上，“啪”的一声将杯子摔在地板上，碎了。

“他妈的！老子花了五年的时间才有能力将她夺回来，原本一切都在我的算计中，你阮元横插一杠子算怎么回事？”小占气哼哼地掏出烟来抽，将烟圈吐得大大的。抽完一支烟，他拿了外套，气冲冲地出了门。

街上，行人稀少，偶尔有一辆车子驶过。小占将手插在裤袋里，漫无目的地走着，眼前不停地闪现着唐婕和阮元在一起的镜头，虽然那些照片显示他俩还没有表现出亲热，但那已经很刺激他了。

小占撞在一棵树上，被迫停下来。他抬起头，利用路灯的光芒，仰望着黑沉沉的树顶，眼睛里闪过一丝迷茫，心里想：“阮元和乐乐走得那么近，可以用他想网罗乐乐来解释，他突然对唐婕感兴趣说明了什么呢？因为唐婕漂亮让他动了心？不对呀，乐乐也是个漂亮女人，为什么他对乐乐没有那样的举动？难道他把乐乐追到手不算最能网罗她的方式吗？”

对面一辆车子驶来，雪亮的车灯使小占睁不开眼睛。等到车子过去，他恢复视力，禁不住打了个寒噤，忽然醒悟：“对了，他对唐婕感兴趣，是想将她控制在手里，以她来牵制云起龙。他要在内地玩赌，如果不把云起龙搞定就是空谈。好一个赌少，原来跟我们想到一块儿去了。阮元啊阮元，我不会让你捷足先登，乐乐和云起龙是我们要的人，你休想利用唐婕掌控云起龙。”

突然，他的手机响了，急忙接电话：“……事情怎么样了？什么，已经妥当了，他已经离开澳门了？好，我知道了。”他关了手机，加快脚步往家走去。

乐乐和阮元的爱情之赌，邱厅长、梁局长、云起龙和初夏这几个人知道，但除了阮元，没人知道她的赌注是唐婕。尽管乐乐和唐婕接触不多，但她分析过她和云起龙的婚姻关系，更分析过他们的感情，才决定抛出她来。正好阮元又对她有兴趣，似乎天意做了这样巧妙的安排，一切都在乐乐的掌握之中。

皇后宾馆2429号房间。乐乐在卫生间里化妆的时候，初夏从背后搂住她的腰：“你和阮元那个爱情赌，我老觉得不切实际。乐乐，你们这些精明的赌客内心太复杂，行为太诡异，我猜不透也不想猜，但是，我担心你会不会把自己给赌了进去。设想一下，阮元要是追求你，会怎么样？”

乐乐怒瞪着镜子里的初夏：“你把我当成了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胡说八道，别生气啊，宝贝。”

两人正闹着，乐乐的手机响了。初夏去帮她接电话，看了看号码，道：“是你哥。”

乐乐的哥哥名叫乐刚，三十五岁，个子高高的，十分挺拔健壮，穿着都是名牌，有款有型。乐刚没有跟他母亲乐明诗一起做事，而是在澳门开了个赌场，名叫金龙馆。金龙馆虽然比不上阮氏博彩业那样规模庞大，但在澳门也还是有些名气的。

最近一段时间，一家新冒出来名叫“跨越博彩公司”的赌馆来势汹汹，虽然对阮氏那样的大公司没什么影响，但对金龙馆这类中型赌场就构成了威胁。而跨越博彩公司又好像跟金龙馆有仇似的，处处跟他们作对，使金龙馆在短短一个月之内，连连失利，损失惨重。乐刚回来的目的，就是要乐乐去趟澳门，帮他对付跨越博彩公司，挽救金龙馆。

乐家的大厅里，乐乐坚决地拒绝了乐刚。乐刚十分恼火，恨恨道：“臭丫头，你到底姓不姓乐？你还是不是我妹妹？”

“关门算了，回来跟我做正当的买卖，不比开赌馆好？”乐明诗也劝道。

“妈，你就是瞧不起我，我偏要开赌馆。”

乐刚对乐乐极端不满，还因为乐乐在各方面都胜他一筹，而且在母亲心目中，也把乐乐看得比他重。事实上正是如此，乐明诗对这个儿子的态度的确没有对乐乐好。

当乐乐赌气拉着初夏走后，乐明诗严肃地对乐刚道：“你都三十五岁了，怎么还像长不大似的？乐乐能看出内地人在澳门很难生存，为什么你就看不出来？你在那里搞了几年，搞出什么名堂了？结果弄到要妹妹去收拾残局的地步，也该反省反省了。”

“妈，你就是重女轻男，对我不公平。乐乐怎么做都是对的，我怎么做都是错的。”

“小刚，你枉自比乐乐大了七岁，眼光就是不如她。不是我偏心，乐乐对环境的分析能力和对事物的洞察力，就是比你敏锐，所以她总是成功。澳门是个大染缸，你不适合在那里打拼，为什么不及早回头？有空就考虑考虑自己的个人问题，我到如今连儿媳妇都没有。”

“我就不信这个邪！”乐刚怒气冲冲地摔门而出。乐明诗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乐乐虽然没答应乐刚的请求，但并不表示她不关心乐刚。在听了初夏一番劝告后，她又折回家里想和乐刚谈谈。乐刚却打来电话，要她马上到帝豪庄园的17号别墅去。他还扔下这么一句：“如果你还当我是你哥，你就来，否则，就不必了。”

帝豪庄园17号别墅的客厅里，乐刚坐在沙发上，另有两个戴墨镜的人站在门边。看他们的架势，是在防范乐刚，因此，这让乐刚觉得这座豪华别墅里确有诡异，必须小心。

乐乐驱车进入17号别墅的范围时，意外地看到了两个人：小占和云起龙。小占刚刚下车，云起龙则在别墅门前。云起龙也看到了小占，那天乐乐给了他梦想书店的情报后，他也就暗中认清了小占的面貌。

云起龙和小占都在心里思考：要不要见面？

乐乐的大脑以超人速度思考了无数个问题，归结起来是这样三个：一，小占为什么来这里？二，小占与乐刚是否有某种特殊的关系？三，小占是否认得出云起龙？她没有立刻下车，而是远远地观察着小占的反应。

云起龙决定主动出击，于是向小占走去。小占突然转身上了车，掉转车头走了。经过乐乐的车边时，他还回过头望了望她。

云起龙诧异地迎向乐乐：“你怎么来了？”

乐乐反问：“是我大哥叫你来的？”

“是啊！大哥到底出了什么事？他为什么这么急地找我来？”

“进去。”

两人刚要推门进去，里面那两个戴墨镜的人正好推门出来，相互间只是点点头，一种陌生人礼节性表示友好的招呼。

乐刚也出来了。乐乐问他是怎么回事，乐刚说：“我刚要赶回澳门，突然接到一个神秘电话，约我在这里见面。开始我不答应，对方说他是跨越博彩公司的人，需要跟我好好谈谈。跨越博彩公司把我整得这么惨，老实说，我是一个人回来的，没有帮手我还真的有点虚，此人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可见早就盯着我了，因此打电话给你们。可是，刚才他的手下接到电话，交代说他们老板临时有事不能来了，另外约时间见面。”

“小占！”乐乐和云起龙异口同声。小占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原来他不光在宁市经营着地下赌场，还是澳门跨越博彩公司的人，这个背景可有些复杂了。

三人进了帝豪别墅区外的一座高档茶楼，要了个雅间。茶上来后，乐刚道：“不是我走投无路不会回来找你们的。乐乐，我再次请求你去澳门一次。如果你不去，起龙，我希望你看在兄弟情分上，帮我一次。”

“哥！”乐乐生气极了，“你怎么能叫起龙去澳门帮你呢？做不下去，你就回来吧。”

乐刚摇头道：“起龙，咱们兄弟一场，情分应该还在吧。你也曾经在道上混了几年，后来你入了正行，我却痴迷赌博，这只能说我们人各有志。但是，在你成为扫赌警察时，我在宁市已经经营起一家地下赌场，是因为不想破坏我们多年兄弟的情分，我才去了澳门。五年多了，我一次也没有麻烦过你，对吧？”

云起龙道：“大哥对我的情分，我一直铭记在心。大哥当年成全了我，这份情是无法报答的。本来，大哥有难，做兄弟的应该义无反顾地帮忙。”

“好，我没有看错人。”

“可是，大哥，我的身份不允许我帮你。”

“什么意思？”乐刚的脸色难看起来。

“我是宁市扫赌组的组长，宁市的扫赌组又是全国的领头部队，虽然我去澳门的话不一定有人认出我，但是，我的职责不允许我背叛组织。再说，阮元这么一闹，宁市的扫赌工作艰巨了许多，我也实在抽不出时间去帮你。”

“这么说，你我的兄弟情分已经不存在了？”乐刚的眼睛里燃着怒火。

“大哥——”

“云起龙，我们一家对你怎么样？对我们来说，你是不是背叛？我为你远走澳门时，你曾经说过，如果有一天大哥遇到困难，你帮助我是义不容辞的。结果，当我真正需要你帮助的时候，你却对我说不能背叛你的组织，云起龙，你难道没有背叛我们的兄弟情谊？”

“大哥，我……”

“你什么也别说了。你们一个是我亲妹妹，一个是我生死之交的兄弟，你们可以见死不救。”乐刚气呼呼地说完，端起茶来，一口连茶叶也喝了下去。然后他一抹嘴巴，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拂袖而去。

“大哥！”云起龙想去追他，被乐乐拉住了。“乐乐，我是不是真的很无情？我背叛兄弟情，背叛爱情，难道我真的是这样一个无情无义的人吗？乐乐，我该怎么办？”

“你果断地拒绝他是对的，他就是一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臭脾气，我们必须给他一堵墙让他去撞，撞得头破血流才会清醒。”

云起龙一副痛苦的表情。他当了警察后，从来没觉得自己有什么背叛行为，除了他对不起乐乐的感情，原来他的所作所为早已成了可耻的“叛徒”。云起龙忽然感到自己好卑鄙，他一直以为自己光明正大，结果……他痛苦地抓住乐乐的手，凝视着她，而后无助地伏在她的手背上，啜泣起来。

云起龙跟乐家的关系太深了，他们在他心里，就是亲人，所以在他抛弃了乐乐后，还敢请求乐乐协助他的工作。他总是觉得，他和乐乐之间即使没有了爱人关系，但兄妹情分还在。他背叛了乐家，乐刚、乐乐乃至乐明诗都对他如此宽容，无非说明一点，他是他们的亲人，亲人之间什么不愉快的事都是可以理解和谅解的。

现在他意识到这些，怎么会不难过呢？

乐乐也含着泪，抚摸着他的头发，轻声道：“你虽然入过黑道，但那是在你懵懂的年纪，说穿了，我们也有诱惑你的成分。你做事果断，充满正义感，注定是白道人物。我庆幸你当年的果断，否则哪有宁市现在的扫赌王？我们家世代赌博，到你这里却出了个白道人物，不正说明我们乐家的辉煌么？妈早就说过，你只要一入白道，就会成为黑道人物的克星。妈也早就奉劝过我，要想完完整整地得到你，就得跟着你的人生轨迹走。结果我没听她的，所以你对爱情的背叛，我也要负责任。起龙，不要如此伤心难过，人生没有一帆风顺的。”

云起龙抬起头，注视着这个给了他太多的爱，如今依然为他的“犯罪”开脱的女子，说：“乐乐，不要对我这么好。”

“你就把那份感情当作妹妹对哥哥的爱好了。”

“可你眼睛里写的，不是妹妹对哥哥的爱。你恨我却又包容我，在你的内心深处，该要承受多少的痛苦折磨？”

“我能不包容你吗？”乐乐泪花闪闪，“你云家世代清白，你需要一个单纯而幸福的家，我不能给你，唐婕给你了，我能怎么办？我嫉妒她，可我也感谢她，她让你活得如此辉煌和精彩，幸福而甜蜜，她就是我一直想成为的那种女人。起龙，在你懵懂的年纪，我们诱惑了你，你选择走白道，算是我们还给你清白。包容也好，赎罪也罢，总之你不欠我们，我们也不欠你。你和我们家的关系，就是一种：亲人。我只是希望，有一天你也能以同样的态度来包容我，理解我。”

“我会的，我会的。”

乐乐推开他，坐正了身子，微笑道：“平静下来，谈正事。起龙，大哥的事不要放在心上，我会解决的。我们说那个小占，你对他的书店调查的进展如何？”

“正派人寻找他的作息规律，也有人进去了，拿到了一些证据。但是要一举成功，还有些困难。你说得对，这是个很出色的对手。”云起龙稳定下来自己的情绪道。

“他现在还可能是澳门跨越博彩公司的人，这个身份说明什么呢？这个公司为什么专门针对哥的金龙馆呢？小占和阮元，会不会早就拉上了关系，或者说他根本就是阮元的人？我现在还没有头绪，需要时间去查。”